孟东花| 记忆超常的“国际左撇子”——蔡小钰老师

在一个桃花飘落的暮春，看着桃树枝头仅残留着几片花瓣，零零星星的，我不由翻起了自己最近刚发的散文《飘逝的桃花》。忽然，在此文后面的留言中，我看到了署名蔡小钰的一段话:

“东花是心揣桃花的人。心是桃花，梦是桃花，满眸的桃花蓬蓬勃勃地将春天开放着，便将自己开放成了桃花源。纵有碧树三千影，亦珍潋滟一霎明。” 蔡老师竟给我写了这么精彩的留言！我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也很快由黛玉葬花似的忧郁转为“短短桃花临水岸，轻轻柳絮点人衣……”

当时就想和蔡老师联系，但没打问到联系方式。文后来，我们庆幸都进入了同一文学爱好群“西山文艺群”，我便申请加蔡老师为微信好友了。

“蔡老师还记得我吗？”

“记得，是红房子靠内第三组第三排！”

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这又一次不得不让我感动了，蔡老师的点点滴滴也随之映入我眼帘:

一、“国际左撇子”的第一节课

蔡老师是我在二中文补班的班主任，也是二中所有带课老师中相隔二十年唯一能想起我具体特征的老师，故最让我难忘。

到二中文补班蔡老师处报名时，正是一个炙热难耐的晌午，一如我们炙热难耐的心田。

作为一个距高考录取线相差8分的落榜生，当时的我还未走出黑色七月的阴霾，满脸的失落，活脱脱一个霜打的茄子，丝毫也拿不起精神来。像我这样的擦边球不补习吧，十年寒窗，实难割舍；补吧，看着同龄们中的佼佼者一个个踏入那令人神往的高校，而我们又不得不返回补习班的门槛，着实惭愧难当。

但遇上蔡老师后，我的世界又春暖花开了。        

 蔡老师了解到我的高考分数后，便关切地问:

“天水师专又降了20分，怎没取上你呢？”

“我总以为考不上，就胡乱填了志愿，第一志愿偏偏没报师专呀！”我如实回答。

“遗憾，既来了，就好好学，恰好二中今年对缺三十分以内的补习生免收几百元学费，你把省下来的钱买书买菜吧，相信明年你会考所好大学的！”

蔡老师暖暖的话语，让我对自己的未来一下子有了信心。

文补班学生上百人，整个教室里挨挨挤挤，像要挤炸似的。可想而知，桌凳行距有多窄了。胖人要想自由出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坐在最前排两边或最后面，看黑板是特别费神的事，幸亏我在中间的宝座上，有点近视的我不用戴眼镜也能把黑板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而这，都得归功于班主任蔡老师，他让我们这几个高考近线生先选座位，然后才安排其他学生。在黑色七月的风暴中，我是不幸者；而在这里得到蔡老师的双重优待，又觉得自己是幸运儿。我很快走出了落榜的阴影，又成了个阳光女孩。

上了蔡老师的第一节政治课，我就特别惊诧。 

 原因有三:

  (一)、课堂上从不翻课本。

从上课到下课，他只顾面对学生一气儿讲下去，声如洪钟，音如主播，从不翻政治书，却滚瓜烂熟，井然有序，从不遗漏，从不混乱，主次分明，脉胳清晰，重点勾划，其他了解，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时间把握恰到好处，上课精彩分析，下课立马走人，绝不拖沓，不重复，不板脸，严慈相济，幽默风趣，雅俗共存。时而是高深的政治理论，时而又是轻松的鲜活事例。这让学生既容易记住知识点，又学得开心快乐。多幸运啊！遇上了他，一个充满活力、方式独到的老师在给我们上政治课。听，那铿锵有力的粉笔撞击黑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快捷，是他的标志；利索，是他的特点。每次讲完一个知识点，他都不忘补一句：“听清了没有？”遇到疑难，他一定会给我们讲明白。

(二)、竟用左手执笔。

瞧，蔡老师左手执粉笔，一条条“知识链”赫然在目，重点难点知识点，点点皆全；左手舞灰尘，一串串“新鲜事”跃上黑板，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连。蔡老师，您让枯燥抽象的政治世界变得多么逼真有趣！

从小就听人说，左撇子往往比惯用右手的常人更聪明能干，蔡老师更是如此，他的确比我们写得更得心应手，潇洒大方。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蔡老师写的一首诗:

从国际左撇子日走出

        蔡小钰

我是典型的左撇子

我是如假包换的左撇子

是左得不能再左的左撇子

扣纽弄碗     写字抡锨

划火吸烟     喝酒猜拳

张窗纳月     传情达意

凡归手的活都由它一手承担

这都与他人无干

但一一

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

如今的父母官

丝毫不能左

倾倒左的路端

而搬倒百姓的米缸油罈盐罐

撅折老汉旱烟锅

扯断慈母手中线

毁损瓜蔬桃杏

赶走白云蓝天

今天     是我的节日

但我实想从其逃逸

 看，蔡老师的诗就写得如此棒，这不更映证了他非凡的智慧吗？

(三)、记学生名字超人

 万万没想到，在第一节课上，蔡老师竟能一连熟练地叫出好多学生的姓名来，包括我。当听到他流利地喊我的姓名时，我惊讶得目瞪口呆，这种惊讶决不低于曾教了几年的老师竟叫不上学生名字的惊讶程度。我是个默默无闻的学生，尤其是在秦安一中三年时，长相平平，衣着平平，成绩平平，举止平平。故除了班主任，再很少有人记住我，而蔡老师在第一节课上就能叫出我的名字了，这能不让我感动吗？而很快地，我发现蔡老师在几天内把学生的名字都能脱口而出。

 后来，当我刚踏上三尺讲台时，既带一个班的语文课兼班主任，又兼带三个班的历史，教的学生二百有余。这时，我又想起了记忆超常的蔡老师，但我很笨很笨啊，虽也想很快记住学生并能把名字对号入座，可该怎么记住呢？笨人就用笨办法吧。我把每个班的学生姓名按姓氏和名字全整理了一遍，把同姓氏同性别名相近的放在一起专门去记。然后，给带班的学生布置了开学第一篇作文《我的自画像》，要求他们各自做个从外貌、性情到爱好、梦想的具体自我介绍，并在作文本第一页上贴张学生的生活照。果然，这招管用。几天内，我就全记住我的学生名字且能对上号了，尤其是当班主任的那个班，更记得娴熟。当我的学生也惊讶于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准确叫出他们名字时，我又想起蔡老师来。爱学生，首先要叫出他们的名字来。曾听一节公开课，那位已带那个班学生两年的老师在提问时竟用“第五排靠左最里面的学生回答”“倒数第二排最中间的学生回答”类称呼，我一百个不赞赏，哪怕他的课讲得再好，可如此陌生的称呼怎能让学生感到亲切？

这，是难忘的第一课。之后随着对蔡老师的逐步了解，我对他的敬佩更油然而生。

他不是因为第一节才不翻课本，而是节节都不翻，课课都不翻，年年都不翻。

“蔡老师，您刚踏上三尺讲台时总要翻开书看看吧？那么多知识点怎能记住呢？”

我好奇地问他。

“从教书的第一天起，就从没在课堂上翻过课本。上课前备熟就好！”

啊，蔡老师的记性太好了！我们学生天天背都背不会呢！

二、不左不右的教师风范

蔡老师不光记性好，对学生也特别随和。见到严肃的老师，我往往会因胆怯而躲远，可每路遇蔡老师，一看他微笑的表情，我总会迎上去问候。不仅如此，我们三五成群的学生们还常在课间去他办公室里串门去。

在二中补习的生涯中，在所有老师的办公室里，我从未去过，只有蔡老师的是例外，也是我唯一去过好几次的地方。

记得那年第一学期期中试考完后，我们几个住校生便商议看成绩去，我胆小，同伴更胆小，但对于去蔡老师房里却是毫不犹豫的，因他人好。

他果然微笑着拿出成绩单让我们慢慢看去。看到我的成绩在补习班中名列前茅，他又鼓励我狠把劲，明年上所好大学。听着蔡老师的话，我又一次暗下决心，明年不光要金榜题名，更要跨进好大学的门槛。

距高考的步伐越来越近了，老师们越发快马加鞭，蔡老师发的政治资料也越来越多，但对每一份试卷每一道试题，他都不会遗漏，而会细细讲解，且让我们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他还专门让我们勾画课本重难点和试卷重要题型。

他是我们奔向“黑色七月”的路灯。当遇到难题时，他总是不厌其烦为我们解答疑问。课堂上，他总是苦口婆心，让我们明白背诵的要点。为了提高我们的政治成绩，蔡老师不知付出多少，但他从来未求过回报，有时在感昌嗓子沙哑时，还坚持为我们讲课。

“一切为了学生的高考，为了学生高考的一切！” 蔡老师坚持自己不左不右的政治理念，默默谱写着师生间的情谊，不求名利，无怨无悔。他虽然没有铿锵的誓言，却有着最坚定的信念。讲台上，他条分缕析，娓娓道来，让你感知政治的魅力；班级中，他耐心倾听，循循善诱，让你感受到父爱般的温暖；生活中，他质朴无华，随和平易，让你感受到教师人格的力量。

作为补习生，同学们或多或少难免有心灵的阴霾，但他，蔡老师，却总会用爱心和责任叩响每一位补习生的心扉，用智慧和热情化解着每一位补习生心中的疑云，让大家走出阴影，轻装上阵，迎战高考。

在所有的科目中，我学政治最轻松，费时最少，而在高考中政治成绩不错，这不都得感谢蔡老师高妙的教学方法吗？

高考完离校时，我们一大帮学生又不约而同敲响了蔡老师的房门。那几天，他房里被学生挤得水泄不通，且聊上好半天都不愿离去，尤其是我们农村黄土般的学生更多。因为大家觉得蔡老师虽是左撇子，但对学生却从不左不右，总是一视同仁。对于城里衣着时尚父母当官的富家俊男美女，他并不偏爱；而对于农村朴实得如红高梁般的穷学生，他也从不歧视，反倒多了几份关心。故大家觉得他特别亲切，就像我们的亲父亲一样。

蔡老师是智慧的化身，是知识的传播者，他有君子的豁达，有智者的学识，有大海的心胸，有天地的宽容，有不左不右的为人底线。他最讨压人品差的学生，比如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虚伪轻浮，爱出卖朋友类，而最赞赏朴实无华却勤劳上进、有情有义者。他自然成了令我们敬爱和让他人羡慕的老师。

 闲聊时，大家也毫不拘束，完全能放开。于是，同学们便拥挤在他房里，久久不愿离开，从清晨，直到夕阳西下……

此时此刻，我多想说:

 蔡老师，您，勤恳务实，管理有方；您，乐观向上，传递快乐；您，一丝不倦，满腔热情；您，三尺讲台，尽显责任；您，恪尽职守，无怨无悔，因为您知道：“做一个小小的文补班主任，要尽一份重重的责任！”

那时同学们正值青春年华，而青春，恍若晨露，美似珍珠，味同花香，正因其短暂、纯洁、温馨而愈显珍贵，也愈值得人留恋。而珍藏在二中文补班册页中的青春花瓣，是我们永远绽放的笑容，更是值得永远回眸的风景！对于向高考奋进的莘莘学子，平时也许不觉得什么，但在离别时却感到是那么恋恋不舍！因为青春让我们学会了成熟、宽容、谦虚和珍惜！谁也不想让岁月的手剥蚀青春的泥墙。多想有一天，大家默默地、不约而同地再敲开那扇肩负着万千学子梦想的青春之门，来到那间熟悉不过的教室，再呢喃一番曾经的呢喃，快乐一番曾经的快乐，争吵一番曾经的争吵，也再恳请蔡老师继续讲一节精彩的模拟试卷！

三、永远的导师

而这一别，竟过了二十年。

自此，我上了大学，然后也一直默默守望在一所乡村的三尺讲台上，和蔡老师成了同行。我家娃他爸在一次选拔老师的考试中，庆幸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二中，和蔡老师成了同校同事，我常问他:“遇到蔡老师没？他最近可好？”却从未再遇到过蔡老师。

直到最近，有幸和蔡老师进入同一文友群。看到蔡老师诗作连连，不得不惊叹于他的妙笔生花。对其诗作，也倍感亲切，不但反复拜读，还会毫不犹豫地分享到我朋友圈。前两天又分享了他发在【西山文艺】平台的诗:《蔡小钰诗歌|偶尔飘过心头的几缕雨丝（外二首）》。

很快，就看到一位网友的留言:

“二十多年前，蔡老师的诗已响彻成纪大地，当年一句秦安麦客一镰割倒八百里秦川，秦安货郎一头挑着江北一头挑着江南至今都不能忘。向先生问好请安！”

“啊？蔡老师曾是我的班主任，我竟不知道他这么有文釆！”我太惊讶了！

“他的文采大了去了。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只讲了三个主题，一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二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此时，我对蔡老师的敬意不由又猛增了几倍。曾给我们带课时，不管是在课堂上，还是在他办公室里闲聊时，他竟从未提及过半句关于自己写诗的言辞！真是含而不露、虚怀若谷啊！哪像我这个半瓶水的学生不断向外淹呢？太惭愧了！

自从在网络上重逢后，蔡老师不仅是良师，更是我的益友了。每看到他对我的拙作或我学生作文作精彩点评时，我心里总感到无比温暖:

“诗，就是一朵冬雪深处梦里的花。”

“从庄稼的走势，可掂知春雨的份量。从春雨的淅沥中，依稀能听到春苗拔节的声响。”

“春风常化雨，扶摇嫩苗起。亭亭感恩心，撑天立世雄。”

……

后来终于有机会和蔡老师面对面交流了。

“你写的散文富有诗情画意且深含哲理！但你写的诗更好！我劝你今后多写诗，记住，写诗文不要太直白，意在言外更好！”

听到恩师的谆谆教导，我百感交集。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学生。这对于一位站了三十一年讲台、一连当了二十四年二中文补班班主任、带过无数学生的蔡老师来说，我只是他无数亩庄稼地中的最微不足道的一棵吧，可二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我，怎不让我感慨万千？

为此，在我们师生重逢后的第一个教师节，我极想写写蔡老师。 总觉蔡老师太高了，我真是不自量力啊！但我乐意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表达自己对蔡老师的敬佩、感谢和怀念。我相信，像我一样心情的学生一定很多很多，且看其他学生在他诗后的留言吧:

“品读老师的诗歌，记忆中有老师左手奋笔疾书的身影，老师的一句话从未忘过，我常常借用来教导我的学生。”

“蔡老师的口头禅老是：

 这么雾么，都为馍馍，不为馍馍，不搭这么！记忆犹新，受益匪浅啊！”

“我的老师的确左手执笔，上课时下颌抬起，双目凝墙，双唇起合间家国天下事便滔滔而来，初听让人捧腹，再听让人佩服！时光荏苒，愿我的老师幽默诙谐一如当年！”

“师恩难忘！老师的课堂，老师的师德，老师的诗，永远都让我难忘。”

“看见蔡老师的诗，和蔡老师的人一样，亲切，感动，生活处处是诗歌，愿老师安康！”

“常记得'呃――我们来看下一个问题'，常记得老师左手执笔在黑板上挥舞的印记。”

“灵魂出窍，驱寒御暖。”

……

 而这些话不也正代表着我的心声吗?

 蔡老师，不要责怪学生从末看望过您，其实我们大家都牢记着您这位值得尊敬的恩师，只因种种原因，一次次搁置了专程拜访您的脚步，像我，真是因为太自卑了，总觉得自己各方面太不理想了，才不敢来的。但我想告诉您:“我不是您优秀的学生，可您却是我特别优秀的老师！”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回想我踏上三尺讲台的这十多年生涯，我对学生的态度和做法竟和蔡老师那么相似！而这，不正是他潜移默化的结果吗？

蔡老师，我最难忘的恩师，我永远的导师！教师节快乐！

 最后，还是让我以他写的一首诗作结吧:

 政治教师

        蔡小钰

人问我    代的什么课

政治

对方的脸遗憾中杂一丝鄙睨

亲昵的朋友更直呼

政冶骗子     后来

再当人问起

牙疼得吱吱唔唔

路遇学生问候

政治老师

有被堵的感觉

四年大学   学做骗子

中学三十余年   当着骗子

有时无事瞎想

当个导师级别的

那该多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