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军花/大黄

天水徐翔 . 发布于 2023-11-20 15:56:12 112 浏览

北方农村的夏日，傍晚时分，微风徐徐，很是凉爽！在有月光的日子里，我们总在忙碌之后就着月光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吃晚饭！

父母聊着当年小麦的收成：今年雨水少，梁上那块地陡，存不住雨，太向阳，不耐晒，麦子薄了，比原计划少打百十来斤。椿树地偏阴，存雨较多而且太阳少，比原计划多打几十斤……

在父母聊收成时，我和三哥在院里和大黄玩。

大黄是我家养了多年的一只老狗。我们之所以叫它大黄，是因为它的毛色。大黄的身体大部分是棕黄色的，肚皮、嘴圈、眼圈和爪子近旁的颜色略浅——米黄色。

之于我，大黄就是家庭成员之一。它除了不会说话，和我的哥哥姐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们对它说话像对家里其他人一样。它也会对我们说的话做出相应的反应。

三哥大喊：“大黄，过来！”

听见喊它，酣睡的大黄竖起耳朵，睁开眼睛，从下院的窝里坐起。两只前爪往前探了探，拉直前腿，身体后撤，抬高屁股，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伴着这个懒腰张开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起身迈着四方步向我们走来。

走到跟前，端端正正地坐在三哥面前，一脸请您吩咐的表情。三哥摸摸大黄的头和脖颈，开始和大黄玩。

“大黄，在院子里绕大圈跑两圈。”

大黄在院子里尽可能地跑最大的圈，它不仅懂绕大圈的含义，而且还会准确地跑两圈。跑完两圈，摇着尾巴，站在三哥跟前，张大嘴巴，吐着舌头，使劲哈气。完成任务的大黄，眼睛格外闪亮，眼神中全是喜悦，一副将军凯旋的神情。

三哥又说：“大黄，绕院子慢走一圈”

大黄接到命令，听话地晃悠着在院子里慢慢踱步。绕完一圈，坐在三哥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三哥，显得很高兴。它在等三哥的夸奖。

三哥摸着大黄的头表扬道：“我家大黄是最聪明的狗。啥都懂，啥都会！”

听见三哥这么说，大黄摇头摆尾，显得越发高兴。

三哥又说：“大黄今晚表现很好，但是白天乖不乖呢？”

话音刚落。瞬间，大黄高高竖起的耳朵垂了下来，向上的眼角也耷拉了下来。先前由于兴奋而大张的嘴合上了，弯成了一个倒挂的豌豆角。用眼睛斜斜地瞟一眼再瞟一眼三哥，嘴里发出轻轻的“哼唧”声，好像在说：“不信任人家！”

我和三哥被大黄的这副神情逗的前仰后合。

看见我和三哥笑了，大黄好像明白了三哥刚才的用意，自己也跟着摇头晃脑高兴起来。

每当这时，三哥都会一把抱住大黄，头靠在大黄的脖颈里使劲晃。我生怕三哥把大黄的脖子晃断了。

我非常担心。但是大黄和三哥都特别开心，大黄前爪搭在三哥肩膀上，脸贴着三哥的头，很享受的样子。

平日里，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大黄成天在大门旁的窝里或窝跟旁紧闭双眼，睡觉做梦。

天冷时，它把自己卷成圆环。收起四肢和脑袋的大黄活脱脱一个超大的因受惊而卷曲的毛毛虫。天热时，它把自己拉成直线。四肢直挺挺地摆在肚皮一侧，俨然一副死狗样。天晴时，它把身体摆在阳光下；天阴时，它把自己藏在窝里的麦草里。

看见大黄懒洋洋的样子，我觉得平时骂人懒时常说的话“懒得跟猪一样”应该换成“懒得跟狗一样”才对。因为，我家的猪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人出现在猪圈附近，它都会“哄——哄——哄”冲你叫，从没见过它睡得这么肆无忌惮。大黄要不是身体健康，它睡觉都恨不得流口水才过瘾。

在我家，生活得最舒服的就是大黄，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和我们玩。人们口中的“累成狗”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样的心情和情绪，明明狗的生活是很惬意的嘛！如果非要用狗比喻人的生活，不是该说成“爽如狗”才对吗？

呼呼大睡的大黄，经常会突然冲到门口，冲着门外狂吠—“旺旺旺，旺旺旺—，旺旺—呜—，旺—，旺旺旺—呜—……”。毫无疑问，一定是门外出现了陌生人的说话声或者脚步声。对这些陌生的声音大黄异常敏感，它紧盯门外，怒目圆睁，狂吠不止，大有胆敢靠近家门，它就撕碎你的气势。一副恶霸的样子。直到声音远远地离开，直至消失，大黄才收敛起它的匪气，掉头回窝，继续它的美梦。

看看，我家大黄就是这样。虽然整天睡得昏昏沉沉，颠三倒四，但是看家护院也是毫不含糊！

有年夏天，新疆的姑父给爸爸写信，托爸爸给表哥介绍个老家的媳妇。

爸爸身高八尺，声如洪钟。怎么看，爸爸都不像是有红娘潜质的人。但奇怪的是，那时候好多人来我家托爸爸给他们儿子做媒，或许是因为爸爸说话算数，容易让人信任。爸爸面皮薄，拒绝人的话很难说出口。于是，一来二去，爸爸做媒出了名。这不，连远在新疆多年没有回家的姑姑姑父都听说了。爸爸答应姑姑姑父一定给表哥找个攒劲、麻利的媳妇。

没过多久，表哥便从新疆来到我家。五岁的我从来没见过表哥，大黄跟我一样没见过。

表哥来的那天，我们都等在家里迎接。大黄不明所以，看家里人都不出去干活，以为是什么节日，也高兴得围着我们大家跑来跑去。

突然，大黄竖起耳朵冲向门口，使劲狂吠。我们知道表哥到了。

还没等我们走到门口，门口便传来“铛铛铛”门环撞击大门的声音和“舅舅妗子”的喊声。表哥这么近地接近大黄，简直是对大黄威严的挑战。大黄发疯地叫，凶相毕露，一副冲出去开撕的状态。吓得表哥掉头就跑。

妈妈拿着笤帚赶大黄回窝，爸爸去给表哥开门。

妈妈边赶大黄边教训：“赶紧乖乖的回窝，今天来的是亲戚，不敢咬，要记下！”

大黄听妈妈这么说，疑惑地抬头看着妈妈，确定妈妈没有开玩笑后，垂下刚才竖起的耳朵掉头往窝里走，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等表哥跟着爸爸进了门，经过大黄的窝时，妈妈指着表哥对大黄说：“从今天起，你要记住，这是咱家亲戚，以后千万不敢咬，记住没？”

大黄抬头看看妈妈，再看看表哥，一脸的委屈，嘴里发出不情愿的“哼唧”声。

表哥刚到家的几天，每次出房门，我们都特别小心，生怕大黄冲上去扯。大黄每次看见表哥都会从窝里站起，我们便格外注意。但我们惊奇地发现，大黄每次都只是摇着尾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和鼻头，好像笑眯眯的，眼神里全然没有敌意。

慢慢地，我们试着让表哥自己在院子里走动，静观大黄的反应。我们发现大黄一如既往。到后来，表哥在院里走动说话，大黄干脆不理，只顾埋头睡觉。

显然，从表哥进门的那一刻起，大黄就记住了妈妈对它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