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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麦/献血,怎么变成指标和买卖了呢 ?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1-25 23:32:32 92 浏览

老爸得了猛症,说倒就倒下了。

昨天老爸还提把铁锨,满山满屲转悠呢。今天早起,老妈烙来油饼子,老爸边吃边吱溜吱溜喝茶,玻璃的罐罐在电磁炉上稳稳当当地坐着,像是吃席的二大爷。

电磁炉上炖茶,来得快,干净,但没了用砂罐罐在碳火旁一遍又一遍慢慢儿炖茶的情怀,更没有那个劲道,吸到嘴里,寡寡的,不酽,不黏稠,少了几分回味。

老爸嚷嚷着,要给他的火盆(茶炉)平反。可一次又一次,都被老妈无情地判了死刑。

老爸的不满,堆砌成吱溜吱溜的喝茶声,时间久了,那情绪就悬挂到大房的檩子上,和两条已经发黑的对子,深深地沁在一起。

夜来无眠,躺在炕上,慢慢儿凝视一檩一椽,每个人都能解读出不一样的感怀。

老爸喝完茶,溜下炕,一直腰,天旋地转的。

老妈麻利,一把扶住,没跌倒——跌倒,麻烦可就大了。

老妈哆嗦着,摁了两三次,才把二儿子的电话拨通。


躺在救护车抬架上的老爸,脸像香案上的黄表纸一样,除了黄还有点儿糙。老妈说话带着颤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娃,娃,娃他大,你,你毫,毫,吓人嘛……”

二儿子春亮扶着老爸,生怕颠着或碰着。

救护车吼叫着一溜烟奔到了县医院,春亮和老妈东撞撞西碰碰,总算把老爸安顿到ICU里。

医院不是菜市场,谁还没事儿了来认个门?头一回,都得焦头烂额的,连个门门儿都找不见。遇上心善的护士,能指指路;遇上个瞎怂,眼睛朝上翻,整个身体都变了形,特别那两步走,嘎,不能形容,要说,就一个字:丑!

春亮刚从部队转业下来大半年,对县城里的人情世故,不懂也不会,他以为像部队的医院,人都客客气气的。等三圈跑下来,他的脸都绿了,想发火,又没地儿发。

老妈在ICU门口走来走去,两只手没地儿放,一会这个抠抠,一会那儿捞捞,嘴皮子干得结了痂。春亮扶老妈坐下,刚才肚子里鼓鼓的气,像针扎了的猪尿脬,嗞——全没了。

春亮紧紧地抓着老妈的手,他明显感觉到老妈的身体在颤抖。一伸胳膊,他把老妈紧紧揽进怀里。他知道,此时的老妈,需要一个厚实的肩膀靠靠。

ICU的那扇门,关乎一条生命和一家人的幸福,没谁敢大意。

脑梗,得住院治疗。

来得慌张,很多东西没带。妹夫找同学帮忙,才勉强同意:先抢救再补办住院手续。

安顿好老爸,春亮赶回家拿各种手续:户口本、老爸的身份证、黄卡什么的。手续是复杂了些,但新农合给农民患者和家属,的的确确解决了很大困难。

老妈反复交待,说红本本在炕柜第三个抽屉,里面有本花书,夹着;说证都在立柜顶上,鞋盒盒里……春亮全记脑子里。果不其然,所需要的各种手续,都在老妈精准定位的地方。

春亮在夹户口本的书里,翻出了四本献血证。献血证上的名字,两个是妹妹的,两个是妹夫的。

老爸老妈从来不管儿女们的家事,怎么会保存她们的献血证?春亮一头雾水,顺手把四个本本装进包里。

春亮厚着脸皮,向单位请了15天假。

大哥不敢指望,嫂子娘家地位高,攀不起,嫂子也不让攀,基本断了线。妹妹两口子都在县城当老师,孩子五个月大,离不开人。

春亮和老妈在ICU门口守了两天两夜后,老爸转到普通病房。

四本献血证在春亮的包里,一躺就是四五天。

这天,他翻东西又看见了,悄悄问老妈。老妈不识字儿,说不知道是啥东西,是老爸交待让她收好的。

妹夫隔三茬五晚上来趟医院,春亮没问,这事儿得问妹妹。

周末,妹妹来探望老爸。老爸一见心肝闺女,亲热得很,让给他擦脸、刮胡子。老妈唠叨,说她和儿子一天擦好几遍脸,昨晚才刮的胡子,这人就见不得闺女清闲会。

妹妹嘻嘻哈哈笑,老爸也笑。

妹妹忙乎完,说要找妹夫的同学问问。春亮陪妹妹一块去,路上,他拿出献血证问妹妹:“这咋会事?”

妹妹一看,脸色大变。

妹妹说,县里年年要组织各单位的人献血,每个单位是有硬性指标的,轮到谁谁就得去。她贫血,轮到她时,就悄悄找老爸,给些钱,找人代献,就再没问过。妹夫也是老师,一次是腿骨折,一次是他们正打算要小孩,没法献血,也是她让老爸找人献的。

妹妹见二哥眼睛越瞪越大,心里害怕。就说:“哥,你别生气,这事儿在县里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这么干……”

春亮的黑血往上涌,压都压不住。在部队时,也号召大家自愿献血,那是按《中华人民共和国献血法》来的,身体弱或有病的同志,是坚决不让献的。本来一件利国利民又利已的大好事,怎么到了这儿,变成指标和买卖了?

半年的公务员生活,没有磨掉春亮身上军人特有的血性,他两拳头紧握,手指叭叭响。有个声音在呼喊:“春亮,你是一个立过功的兵,你的胆识和担当呢?”

老爸出院后,春亮开始行动了。

他利用同学和战友的关系网,收集了厚厚一本资料。什么单位的人都有,大家倒是平常心,说是惯例,没人质疑过,加上各个单位给每位献血者都发了或多或少的补助,即使找人代替献血,自己也花不了几个钱。

这事儿太大,弄不好丢了饭锅不说,还会连累很多人。小小的公职人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春亮思前想后,决定隐去所有当事人的姓名。他奋笔疾书,一篇名为《强制献血的背后》的报告完成了。

这封东西怎么递?递给谁?春亮困惑了。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中央巡视组来到县城,春亮决定铤而走险。

他打听到,有位老战友被抽调,专门为巡视组进行车勤保障,春亮死士般拉满了弓。箭,飞了……

一天。 两天。三天。

直到第四天,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您是王春亮同志吗?请尽快到人事部门办理手续,三天后到XX市XX酒店XX房间报到!另外,请保密!”

春亮挂了电话,长长呼口气。

大地震来临前的小县城,一切仍按部就班,没有人能预测得到,某天会有一场暴雨,彻底冲刷掉遮挡人们视野的雾霾。

临行前,春亮回家陪了一夜老爸。夜深了,老爸的鼾声响起。

静静地躺着,月光如水,洒在玻璃窗户上,投射出或明或暗的影子。檩子、椽、模糊的对联,盯着盯着,春亮似乎读懂了被岁月沉淀在屋顶上的斑驳图案。

那箭,还在飞……

作者简介

大麦,本名李琦,甘肃秦安人,70年代出生。曾从军20余载,爱诗文、喜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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