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明/茵陈
春回大地,艳阳普照的三月,阡陌桑田间的植物,将憋了一冬的激情啪的一声释放出来,欢笑着破土露头。蒿草在冰草一扎长后,才从去年干枯的茎秆底部狠力伸出一撮儿毛绒银灰的嫩叶,神奇地张望着这个温暖的世界。
这一大地最为普通的菊科野草,和冰草、苦苣、狗尾草等同样成为大地母亲散养的孩子,它们年轻时不是成为牲畜的美味,就是成为大地随意的点缀,年老后,自然成为农人厨房灶膛里的一把枯柴草,随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即成为一阵袅袅的炊烟。蒿草,青青为草,枯黄成柴。和其他野草一样,脱离不了“柴草”的称谓和结局。谁知,在岁月的流淌中,三月的蒿草却因其清热利湿、退黄的属性无意间走进了人们的视线。渐次,挤进我国中草药的行列,以其保肝脏、解热、抗炎、降血脂、降压、扩冠等作用,终于安稳舒适地躺在方方正正的某个药柜中,成为我国千万中草药当中必不可缺的一味。
“三月茵陈四月蒿,三月茵陈治黄痨,四月青蒿当柴烧。”三月,百草萌生的最佳时段,万物承蒙大地孕育,接地气,萌生命,吸春雨纳春光,展开生命的延续;三月,阳气上升,百草在静休一冬的生命与酝酿后,萌生根须发出新芽。诸多的野草成为人们餐桌上的一顿顿美味佳肴,这让人吃的是春的阳气、鲜味;接的是地气、纯气。然仅仅一个月两个节气(谷雨、立夏)的时日,为何蒿草三月为“茵陈”,四月即成蒿草(柴草)呢?
阴历三月,处在暮春到立夏的季节交叉处,致使春天真正摆脱残冬的寒气困扰,进入温和舒雅的春气包裹的生命最佳期。生命还很脆弱,根须还未握紧泥土,叶茎还很嫩翠,大多数生命还在靠其胚胎里的一点余气来慢慢接上外界的地气进行生命的延续。走过谷生雨水的谷雨节气,立夏即来。夏季是每一个物种真正依靠外界生长的时段,其每一个物种的生命均是依天靠地,完成生命的自然轮回。我想,三月的蒿草因其具备了自身鲜嫩的底气和阳气上升的春气,使其真正具备了独特的秉性——清热利湿、退黄。三月的青蒿,称为“茵陈”,一如一张张铺在大地之上的青青褥席,让一个个患有黄疸的病人退去那一层层生命中的枯枯淡黄的困扰,还原人生的一幅青青绿绿的生命图画。
四月的青青蒿草,在完成对大地感恩的奉献后,猛地一转身,和其他野草一样,突生猛长来完成生命的新一轮辉煌,转眼间,白露为霜时,已长成一棵棵粗大的柴草,结满籽儿,随风摇曳。根在整休,籽在飘飞,冰天雪地后,春暖花开便在眼前。
蒿草,三月为药,是药称茵陈;三月之后为柴,是草叫蒿草。我想人的一生如能像一棵蒿草一样多好,不管是三月的青蒿,还是深秋的枯蒿。
随着时间的河流而上,儿时乡村的阳春三月,母亲及其村妇们总会在田间劳作后的归途中,眼睛死死地盯住一棵棵路旁地埂上那新嫩的青蒿不放,用粗糙的手握住青蒿嫩茎叶,贴着地皮,一棵棵铲掉,再如捡拾一粒粒黄金般一一收藏,带回家晾晒在场院中,晒干后慢慢积攒成一小包,等上集市的父亲们上交药房,换取一点小钱,再换回家中必需的油盐酱醋。其实采青蒿就三月这么一个月的时间,然淳朴厚道的村妇们却从未越时,总是遵循时令,听取药房医生的话,采集三月真正的“茵陈”。她们不采三月过后的青蒿,是不想毁了茵陈的好名声,亦坚守着药到病除、治病救人的良心。三月过后的青蒿,就全当柴草,不管是盛夏的青青蒿草,还是深秋的枯黄蒿草,渐渐地混着其他的野草,已在乡村各家的场院旁堆成了一个个小柴垛。
茵陈治病,蒿草取暖。治病在先,取暖在后。一棵乡间普通的野草却让一个个生活在大地之上的人,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健健康康,在雪花飞舞的严冬暖暖和和。这就是一棵野草对大自然最大的回报,对苍天最大的感恩,对人们最大的祝福。
生存大地之上的野草,不论是哪一个物种,均是有灵性的,都会遵循天意,严守时令,知恩回报。譬如:三月的茵陈,四月的蒿草。
作者简介
李晓明,笔名:日尧月。教师,甘肃秦安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百余篇散文散见《中国散文家》 《新华副刊》 《散文诗》 《甘肃日报》 《兰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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