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明/庙咀:一朵开在秦安石峡上的“花儿”
葫芦河这一被古称“瓦亭水”、明《秦安志》称“陇水”的渭河上游最大支流,发源于宁夏西吉月亮山南麓,经西吉、宁静、庄浪,贯穿全秦安后,于天水北道三阳川石佛镇张白村南汇入渭河。她在秦安的南大门——佛耳峡——以何温柔缠绵的浓情阐释山水之情,并蕴含多少人们生存之道等密码,在近数年中一直让人到中年生于陇右的我想亲临现场,目睹其容。
丙申年的“五一”假期,我依然没有切心疯狂眷念远处的景区,在回家看望七旬老母后,于5月2日上午,约上县志办李雁彬、李晓文,三人驱车从县城出发,沿着310国道一路南下,沿途浑浊潺潺的葫芦河水如一条深黄玉带缠缠绵绵与道路不离不弃。
我们在葫芦河走进佛耳峡的峡口——庙咀——处停车,沿佛耳峡口——被310国道截断的石峡——后背而上。
沿途再次邂逅消瘦清冷稀疏点点的孤寂龙柏,紫色碎花已开过,然一簇簇石崖间的麻黄却正开着细碎浅黄色饱满的花儿,无味,却温馨。一些陇右常见的野草低矮丛生,散漫石崖;散生着,似乎很卑微,也没有什么想法,任凭暮春的和风吹来吹去。
站在石峡巅环视,三处石山、土山紧紧环抱,葫芦河水从北部而来,以其女性最大的柔情,用两个横躺的S,把石峡紧紧缠住。石峡的凶悍严肃之雄性和葫芦河水的温柔母性再次被阐释的天然尽美。此处仅可看见河水由北远远娉婷而来,却看不见河水从何而去。同行李雁彬说:“河水有弯,才有情,一如女人的细腰扭动,柔情万分。”细细而想,确实如此,于人,于河,于天,于地何不如此?
环视,南面不远处的石峡从东西两面似巨蟒绵延扑来汇聚峡口,占地吞河,气势浑宏。西部石峡顶部高凸的两个馒头土堆,芳草萋萋,碧嫩欲滴,这明显是古人人为所造,其寓意无非起到镇山压邪的迷信作用。南部一坍塌残留的方正堡子高高屹立,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的风雨研磨后,那厚厚灰黑的残余堡墙,依旧在暮春的阳光普照中,散发着岁月的阵阵血腥味,其威严的习性似乎一点儿未改。
我用相机再次放大拉近,堡墙残缺,斑驳点点,荒草零生,一片岁月深处荒凉凄惨之感油然而生。东、西两面石峡严实把守,成陇右秦安南面一幅天然屏障。石峡沟壑道道,崖石或笔立,或悬吊,或陡峭,或倾斜,均为青页石,多纵少横,石峡顶端全被黄土覆盖厚厚一层,不尖少平,本应草木葳蕤,不知何因,还是一片矮矮荒草满头,灰黄成其主调,尽显西北主色。
葫芦河水在狭窄坚硬石崖脚下的河床上绕来缠去经9个大弯后,方可出峡。明《秦安志》十二咏中,其三咏(印台云锁、陇川九曲、阳崖五出)的幽雅景致便在此峡中,可见其峡的性灵,景致的奇美。
佛耳峡也是陇右秦安的南大门,因其整体如佛像的一只竖立耳朵,故称为佛耳峡。佛耳,富足、沉稳、慈祥的代名词。我想作为一个陇右小城,古人均将河水视做钱财的象征,石峡门紧闭阻挡河水直直而去,唯弯曲缠绕,只见其来,不见其去的深藏隐蔽,是大自然天然的“聚财”寓意象征,因而,其意应取其佛耳的富足吧!
东部峡口半石崖上,一十余户小村落紧贴崖面,层层排列,依势而居。远望宛如半石崖间开出的一朵淳朴典雅的千层“石花儿”。
说淳朴,是因其所有的建筑依然是纯黄土砸打堆积起的院墙、房墙,建筑坐东面西,房屋均为我国西北乡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泼水土木建构,屋顶青瓦覆盖;说典雅,是因其在农村渐次消失走向城市化的今天,此村一如一个故土情深,死死抓住故土不放的耋耄老翁,管他外面世界咋变,我心依旧地过着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生活。
说句实话,在大多乡村消瘦不堪,抑或不断翻旧出新的今日,如此保守的居住,不说他地,就陇右秦安实属少见。
凝视这一我儿时最为熟悉的乡村景致,我思绪翩翩而舞,乡情浓浓,质疑重重。回想,我们曾两手空空逃遁故土,为一只悬在高空的鸟巢而不惜艰辛困苦后,等蜗居在闹市半空水泥钢筋铸造的鸟笼时,我们真的就很富足?我们一路在奔跑,我们到底得了到什么?失去了什么?得与舍之间平衡吗?我们有时连对门有几个人都不知道······而乡村曾熟悉的土墙遮拦而成折拐的温馨巷道,熟悉的面孔,情切的问候,大门成天敞开的放心舒心,端一碗饭还要串门吃的心切舒坦······那些曾经如慈母般博大的习俗哪里去了?注视这朵开在石崖上的花儿,我们曾在年轻时一路惶惶然逃离自己的故土,背叛故土,如一只野鼠似的溜入某一座城市,在脚步匆匆,思绪慌乱中日复一日,之后渐随年岁的增长,我们似乎却总有些许的不安不断生发,浮躁、焦虑等不约而来,这是为何呢?
这朵开在石崖上的“花儿”,其房前屋后并非绿树成荫,土庭院、土房屋的灰淡黄土之色占了整个村庄画面的九成以上。绿色甚少,少得可怜,真是褐肥黄瘦绿半点,任凭季风逍遥吹。门前不是一株洋槐树,便是两棵苦椿树,要么三棵柳树点缀着村庄的土色主调,淳朴厚实的土墙高高而立,远瞧格外显眼。
这朵佛耳峡口的“花儿”,一直拒绝着我国现代化、工业化的春风莅临,一如曾经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如今玉门关已成春风的常客,她为何如此执着倔强、我行我素?也许远离秦安小城的地理位置成了拯救这朵古朴“花儿”的外因,主人根深蒂固的守旧思想成为这朵“花儿”留存至今的内因,内外融合,致使这朵古雅的“花儿”在现代化七彩迷人的色彩中,终成一朵古雅典朴历史味浓的陇右奇葩。
土木青瓦的结合,我国祖先曾经多么伟大的天地人合一的宜居壮举之创。
村庄旁不多的片片耕地,大多散枝生长的花椒,窄窄的,长长的,片片成园。花椒,耐干旱,易管理,投资小,效益高;花椒,其花淡绿细碎,其果滚圆微小,果皮于三伏天由绿变红,红的热烈,因其太热情,常裂开娇巧红唇,露出黝黑圆圆的籽儿,如卷曲的黑舌;花椒,叶茎、树杆、花果均蕴含呛人麻辣味,然麻味浓厚时常覆盖辣味;花椒果皮,开胃舒气,成为川菜钟情的爱人,庖厨热恋的情人。
我老家都称“花椒”为麻椒,是对其最最瓷实的称呼:亲切、温暖、厚实、淳朴,一如这朵石开在崖上的“花儿”。
村庄远处的几小片正在拔节抽穗的麦苗,细叶翠微,穗穗浅青,成为此崖最具生命的色彩!可惜占据空间太少,不过细想,这本是一幅天然的画,留白的艺术真谛已被天设地造得完美无缺,何必一个现代人的指手画脚?
忽然,狗吠鸡鸣偶尔数声,隔河相闻,情温意暖;农人三两随后紧跟,或肩挑扁担,或肩负农具,或手提竹篮,或空手身前,或背手身后,行走于陡峭折拐的石崖灰灰细线上,如走钢丝,似耍杂技,却脚踏实际,稳稳当当。·院内之人,我想更应淡定温雅,如哲如圣。
我与这朵古朴之花隔岸相视:一座曾经横跨潺潺葫芦河水的石桥已坍塌,然一条新通的宽道连接县城。
这条新新宽阔的滨河大道,成为秦安这一陇右小城的扁担,一如曾经秦安走南闯北的货郎担,一头挑着历史的昨天,一头挑着历史的明天。我是秦安货郎担真正的后代,然这朵“花儿”却让我隔河相望,为何不接纳他亲亲的儿孙呢?
回首,再回首;凝视,再凝视。
脚下的葫芦河水紧紧缠着抱着她的夫君之脚,似乎不再愿意往前走了。那朵开在石崖上的“花儿”,其名曰“庙咀”:一朵开在小城秦安南大门之上的“花儿”,一朵开在昨天历史里“花儿”,正在悄悄地成为陇右秦安这一有着人类8000年文明历史之地(大地湾)的另一个湾。
如今,繁华文明现代的秦安县城,用悠悠葫芦河这根扁担,东北挑着“大地湾”,西南挑着“庙咀”。
“格物致知”后,“物物而不物于物”,这是否是庙咀——一朵开在石峡上的古朴之花——的生存之道?
作者简介
李晓明,教师,甘肃秦安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百余篇散文散见《中国散文家》、《新华副刊》、《甘肃日报》、《兰州日报》、《甘肃地税报》、《天水日报》、《鄂东晚报》、《内蒙古科技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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