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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金喜/外婆的味道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2-02 22:42:02 57 浏览

“爸爸妈妈生,外婆外爷养,爷爷奶奶来欣赏。”听到这句话,想起了我的外婆。

我虽不是外婆带大的,但她老人家对我额外疼爱。

在我童年里,走舅舅家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

舅舅家离我家很远,步行至少要一个半小时,全是土路。尽管远,但丝毫挡不住我去舅舅家的心。除了舅舅家表姊妹多,有人和我玩耍外,最吸引我的是外婆会给我炒鸡蛋、炼猪肉片,可香了,现在想起来口水都直流。

朝霞洒满山梁,薄雾从沟道慢慢向山顶漂移。蒲公英含苞待放,叶片挂满晶莹的露水,在朝阳下闪闪发光。放羊大叔赶着群羊,“咩咩”声此起彼伏。

春暖花开中,一个穿着白网鞋,着一套蓝色中山装的少年,手里提着几个开花馍,或两盒饼干,或两瓶罐头,兴高采烈地追着蝴蝶,走走停停。

那便是我,在去舅舅家的路上。

顺着大堡子往下走,老远就能看见舅舅家的院子。槐树下面有一抹蓝色,那就是外婆。蓝色是外婆穿着的大襟外套。

外婆已经在等我。

每次我去舅舅家,外婆好像能预测到一样,每次都站在场边上等我。

看见外婆,我心里一阵狂喜,三步并两步开始跑。跑到舅舅家崖顶时,就扯着嗓子大声喊:“婆哎……”回声在耳边荡漾。

外婆使劲地挥手:“我的娃,慢慢跑,慢点。”

从崖顶到舅舅家有条小道,虽然特别陡,但外婆都会上来迎我。外婆拉着我的手,她粗糙的手特别温暖,蓝色大襟外套上有一股韭菜炒鸡蛋的香味,很好闻。每次只要闻见那个香味,我心里就暗自高兴来了:“又有好吃的了。”

“婆,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每次你都能算着我来吗?”我问外婆。

外婆笑着说:“我昨晚梦见割苜蓿呢,就知道狗狗要来呢。”

梦见割苜蓿就能预测到我来?我好像从未梦见过苜蓿。

外婆把嘴贴到我的耳边,悄悄说:“狗狗,厨房尺六锅里盖着一碗炒鸡蛋,我的娃悄悄地吃了。”

等表姊妹来时,我早就用手背擦干了嘴上的油。

在舅舅家,一睁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总是外婆。我爬在被窝里看着外婆忙里忙外,她穿着蓝色大襟外套,擦桌扫地, 偶尔咳嗽几声。

“狗狗醒来呀,我的娃赶紧起来,给婆烧锅。”外婆朝我喊道。

我一边答应,一边很速度地穿衣。很多次烧火时,外婆就把猪肉片上的油炼干,夹到饼子里,再摸上油泼辣椒,给到我手里,然后便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吃。外婆边看边摸着我的头:“慢慢吃,慢慢吃,看把我的娃馋的。”

外婆的笑很慈祥,满脸怜惜。

我把头靠进外婆的怀里,心想:“你如果不是我的外婆,是我家里的婆该多好,那样,我天天就可以吃炒鸡蛋和炼肉片了。”

外婆对我的疼爱,比对她几个家孙子还要偏。

我爷爷奶奶过世很早,爸妈一天到晚劳作,根本没时间顾及我们,我因此从小就学会了干家务,外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只要去舅舅家,外婆就格外偏爱我。

在舅舅家住了几天,回家时,外婆把我的小包包塞得满满的,有妈妈做鞋垫用的碎布片,有时令果蔬,还有几块钱。她把我送到庄边上,再三嘱咐:“我的娃,别贪玩。”我使劲点头。

我一口气走到山梁转弯的地方,看见外婆还站在村口。那一抹蓝,在天地间显得渺小又巨大。

外婆基本每年会来一次我家,都是永乐庙会期间来的。

外婆喜欢赶庙会听秦腔,会场离我家最近,所以,每逢庙会,我就在家门口等外婆出现,只要从村道走过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人,我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生怕错过外婆。

我特别羡慕回家有奶奶的伙伴,有人疼爱,有人关心,还不用干家务,进门就能吃上饭。而我,只有外婆来了,才有那样的待遇。外婆来到我家,见到小伙伴,我就说:“外婆在呢,我外婆来我家了。”非常得意。

外婆一到我家,就把她的新蓝外套脱掉,换上旧外套,然后开始做妈妈积攒的针线活:抐鞋底,逢鞋口。

外婆还会编篮子。妈妈早早地把桃树条砍好,放在窑里,等着外婆来了编。外婆一天能编四只篮子,动作娴熟,绕来绕去,不一会就能编成一只。

“婆,我也要学!”

外婆笑呵呵地对我说:“狗狗,你要好好念书哩。”

我用手摸着外婆的大手,头靠着她的肩膀,闻见她的蓝外套上有炒鸡蛋、炼肉片的味道。

那是外婆的味道啊。

外婆来我家,恨不得把妈妈所有的活都干完,她穿着蓝外套在我家前门后院穿梭,始终忙忙碌碌的。

妈妈说:“人家的妈转姑娘家是避心闲来了,你外婆是给我们下苦来了。”说着,眼泪就在她的眼眶打旋。

外婆却说:“谁让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呢。”

我多希望外婆能长期住在我家呀,那样,放学回家我就能一边跑一边喊一声“婆”,那感觉很幸福。可庙会结束后,外婆就得回舅舅家了。每次走时,都是我不在家时偷着走的。

后来,我慢慢长大,去舅舅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见外婆也是一年一次,间隔时间甚至更长。

最后一次见外婆,皱纹爬满了她慈祥的脸庞。她微笑着看我,我走到哪里,她的目光就跟到哪里。看着看着,就伸手摸我的头:“狗狗长大了,长大了。”

那一次,我的头也靠近了外婆,但没有闻见炒鸡蛋、炼肉片的味道,她的蓝色大襟外套上全是药的味道。我扭过头去,泪水“哗”地迷糊了眼睛。

时过境迁,外婆已经离开我们好多年了。然而,舅舅家场边上的那一抹蓝好像定格在我的心里似的,永不褪色。一起定格的,还有韭菜炒鸡蛋、炼肉片的味道,我永远怀念的味道。

那是外婆的味道。

作者简介

蔡金喜,笔名蔡全、童安,甘肃秦安人,现居兰州。爱好文学,寻求心灵纯净,向往诗意安静的生活,闲暇时信笔涂鸦,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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