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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金喜/秦安人,还记得“献盘”的情形吗?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2-05 23:10:07 123 浏览

伴随着旋黄旋割(老家一种很有灵性的鸟,麦子快黄时就开始叫)第一声鸣叫,乡亲们开始了一年中最忙碌的夏收时节。

孩子们追前撵后地玩耍,不时喊着顺口溜,“咯咯”的笑声萦绕在整个村庄上方:

五黄六月家家忙,男女老少来碾场。

一扬扬到磨子上,磨子咯歪,

箩儿一筛,白面哗哗哗。

蒸下的馍馍几牙牙,你说憋得花不花。

麦子装进口袋后,劳累的人们把这两月的瞌睡都弥补在七月。

午后,男人们斜趟在光炕上鼾声如雷,和着大门外槐树上的秋蝉声此起彼伏。然而,我的父亲从不午休,总惦记着他的花花草草,生怕被渴坏,每天提一桶清水全部浇一遍。

父亲种了很多花:白月季、六月菊、红双喜争奇斗艳,紫、黄、粉、争色彩斑斓,还有好多我说不上名字来的花草。走进院门,阵阵花香扑鼻。父亲从不让给它们浇脏水,总说他的花都有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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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戏秋师公,七月十二神堂庙会拉开了热闹非凡的序幕,人们把今年的新麦子磨成面、蒸成花馍馍来“献盘”。

“献盘”是过神必不可少的环节,特别有意思,也是家家厨师长展示自己厨艺的最好机会:谁家女人馍馍蒸得好、憋得花,“献盘”是最直观的体现。

我的母亲也不例外,她特别重视准备“献盘”。父亲前一晚上挑出最白的头面,母亲找出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派上用场的瓦盆。母亲发面也有自己的窍门:前一晚上发面,隔几小时揉一次以便让面充分发酵,几乎一晚上都不能踏实睡觉。

十二这天,天刚蒙蒙亮,主厨们就开始了展示。户户炊烟缭绕,整个村子都弥漫着蒸馍的香气,顿时节日气氛浓烈。

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蒸的馍馍一锅比一锅憋得花,摆放在案板上的馍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莲,令人口水直流。趁母亲忙活时,伸手偷一个,可还是被她发现了,拍一下我的手背说:“还没献呢,献了再吃。”

院子里,父亲依然关照着他的花花草草。他挑选了几支盛开最饱满、最艳丽的花,花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父亲小心翼翼地剪下,插在花瓶里备用。

“献盘”是有讲究的:平年12个馍、润年13个馍。父亲总是挑选憋得花的馍摆放在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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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盘是父亲最拿手的。先人留下来的馍盘被父亲擦的油光闪亮,左右各一排摆在磨盘中间;在摆好的馍的最上面,中间摆一个最大、憋得最花的馍。最后登场的是起点缀作用的花了;在馍的最上面插上几朵,整个摆盘就算完成了。这时,馍的白、花的艳,让人眼前一亮,又添几分灵气。

妇女们早已在离庙门最近的路口检阅。

一般地,馍馍蒸憋了的女主厨都会来,没来的肯定是馍馍没憋开,羞得不敢出门;她的男人也没面子,不得不端上饼干或点心来献盘,走过观礼台时头低得都能碰上脚面。

突然有人喊:“他大哥,你端的啥?”

“饼、饼、饼干。”男人支支吾吾地轻声回复到。

这时,妇女堆里大人娃娃的笑声“哗”地炸开了锅,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嘴里咕咕叨叨骂起自己的女人:“猪女人,蒸个馍都憋不开。”

 “献盘”时,父亲换上那件平日里最爱穿的衬衫,穿上母亲做的新布鞋,把香、蜡、黄表放在盘的侧面。盘里的花随父亲的步子也摇晃了起来,真是件艺术品。

母亲也出了大门,目送着她的作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有邻居朝父亲说:“四爷,你的花养得好。四婆蒸馍憋得真个花。”

父亲听了淡淡一笑,回问到:“你的盘献了么?我才准备去呢。”

当父亲经过观礼路口时,妇女们一片哗然。

“四爷,让四婆把诀窍给我们也传授一下啥,你看这馍憋得真个花。”

“四爷,把花给我也抬上两棵养啥,明年献盘时也插上,给神老爷献上。”

大家七嘴八舌,笑声不断。父亲还是微笑着朝庙门走去。

“四婆你过来。”隔壁大嫂叫母亲到路口去,让母亲给大家讲讲蒸馍馍的经验。

母亲就说:“俗话说,打倒的媳妇揉到的面,把劲用上就能蒸好。”

大家又笑了起来:“四婆,今年还是你的馍馍憋得最花。”

母亲虽然嘴上谦虚地说“很没憋好”,其实,心里早已像自己蒸的馍馍一样憋开了八瓣地高兴。

只有献盘结束后,人们才能吃上蒸馍,感觉越嚼越香。

馍里有对神灵虔诚,对生活的热爱。大自然对人们的馈赠,赋予了人们对美食的追求,现在更成了我们这些游子恋家的味道。

现在,我的父亲还是养着他的花草,只是浇花的水成了半桶:他提不动满桶了。母亲还是琢磨怎么能把馍憋得更花,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她揉面的劲却没以往那么大了。不过,父亲的花依然很艳,母亲的馍依然憋得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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