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喜/那些年,姐姐的青涩年华(多少农村姐姐曾这样地付出……)
在夜忧饱暖的年月,父亲转过货郎,贩过韭菜;妈妈卖过自己拾的苦苣,在镇粮站食堂当过厨师。可以说,能让家里富裕的营生,父母都尝试过,为了把我们姐弟四人拉扯长大成人,受尽人间苦楚和磨难。
可喜的是,斗转星移,我们姐弟都已渐渐长大,长姐更是到了待嫁年龄。
受姑姑的影响,那个时候的姐姐也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但又不像姑姑当年那样扎着麻花辫,而是剪成当时最为时髦的披肩、斜刘海。姐姐还有一双又大又黑又亮的眸子,一个又高又挺的鼻梁和又圆又粉的脸蛋,咧嘴一笑,牙齿又白又整齐,像一朵羞涩怒放的出水芙蓉。
因为家境贫寒,姐姐很早就懂得心疼父母,替父母分忧解愁。初中毕业后,她自愿辍学在家。
十六岁的她,经邻村人介绍到天水一家私人地毯厂去织地毯。姐姐说地毯厂条件十分简陋,十几个和她年龄一般大的小姑娘睡在一间四面跑风漏雨房间里。初冬,已经冻透了的宿舍寒气袭人;清晨上班时发现,被子靠近嘴巴的地方,哈出来的湿气都被冻成了冰;对着空中吐一口气,立马就能变成雪花落在脸上。就在那样的条件下,十几个姐妹倒头就能睡着,因为她们一天要工作二十个小时!
姐姐说:“听着机子的‘哐嘡’声,瞌睡地神志不清,多么渴望能躺在地上睡一觉呀。迷糊中,经常被裁地毯线头的刀把手割破。”
就在那样艰苦、甚至残酷的环境中,姐姐拿到了第一个月工资:十五块钱。她一分未留,托人连同一封书信全稍给了妈妈。
当妈妈拿到那十五块钱,听着爸爸哽咽着给她念姐姐的来信时,心如刀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嚎啕大哭!
天气越来越冷,地毯厂的姐妹们来的来、走的走,唯有姐姐坚持的时间最长。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姐姐辞了工作,搭乘火车从新阳镇车站下车,然后徒步回家。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可是,她一想到离家越来越近,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脚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心里却无比的快乐。当她站在谢家嘴梁顶时,满目粉妆玉砌,只有川道里的火车如长蛇一搬向西驶去。六十多里的山路,姐姐走了一个下午,天快黑时,才隐隐约约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村庄。姐姐高兴得和小孩一样,拿着铺盖,溜冰一样的从坡上滑下。当然,那时的姐姐其实真是个孩子——穷人家的孩子。
年过后,姐姐年龄相仿的男孩子都去搞副业,女孩子没有一个出门打工,都跟着自己的妈妈学做针线,唯独姐姐天天喊着出门——我们都知道,姐姐是为家境着想。
于是,父亲给在兰州工作的三叔写了无数封信,希望他能帮姐姐找个工作,最终回信令父亲如愿以偿。在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下,姐姐坐着拉沙子的拖拉机到县城周转去兰州。
姐姐特别细心,加上聪明勤快,没多长时间就掌握了临时护士最基本的工作。稍有空闲就帮铁路职工医院食堂的师傅干活,以致往后的日子吃饭没要过饭票。留过自己的零花钱和买饭票的钱,姐姐把每月的工资按时寄回家。如果还有省下的饭票钱,姐姐就买最好的毛线,给我父母、还有我们兄弟织毛衣。
懂事的她,经常有邻居在父母跟前夸。
在医院工作期间,有不少人给姐姐介绍对象,也有大夫追求姐姐,都被姐姐婉言拒绝,她知道,家里的境况不容她过早谈对像。
父母思想保守,希望姐姐嫁到离他们不愿的地方——山沟里;姐姐又顺从听话,在对象方面她一直沉默,为了家和父母,也心甘情愿留在父母身边。
姐姐总说,在外漂泊的日子,只要想到能天天和父母在一起,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所以,虽不愿意嫁到山沟里,可面对年迈的父母,作为老大的姐姐只能默认。
上门提亲的人之多,真可谓踏断了我家的门槛,可姐姐一个中意的都没有。这倒把我给高兴坏了,因为来我家说媒,都要提些点心、饼干之类的,可以解我馋。
阳春三月,微风拂面,到处春意盎然。周边村子的庙会,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场接着一场。
庙会对老人来说是一场盛宴,对年轻人来说则是找对象的绝佳机会,说不定可以遇见中意的呢。所以,戏场到处穿梭着穿喇叭裤、花衬衣的小伙,看见女孩就吹口哨,姐姐对这些反感至极,所以,她很少去逛庙会。
然而一年,离家最近的永乐庙庙会,也是周围最后一台戏,村里的姊妹们又是拉又是拽,姐姐在她们的簇拥下也去了戏场。
三月二十八永乐庙正会,四面八方的人们涌入戏场,热闹非凡。就在这天,有位忧郁的小伙,眼睛深邃,梳着三七开分的头发,到庙里上了香后,本来想看戏,但看见如蚂蚁一般的人群,他有点心烦意乱。
原来,就在前一天,那位忧郁的小伙去相亲了,却未被相中。回家后倒头就睡,半夜醒来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心想:“我怎么就说不下个媳妇啥?已经见了好几个了呀,我也算是个有文化,也算有职业的人么,我缺啥了?”
所以,庙会上没精打采,戏也不看了,准备推着他永久牌的自行车回家。
当缘分来临时,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逃都逃不掉。
他推着自行车吃力地上坡时,从坡上走下来几位姑娘。有一位穿着白底粉花衬衣的姑娘从他眼前飘过,一头乌黑长发与众不同,尤其是,那个姑娘好像对着他笑了一下!
(姐姐和姐夫)
那一刻,他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他想,竟然还有这样脱俗的女孩。一瞬间,他精神百倍,风一样地回家了。“我一定要打问出这个女孩的家。”
他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打问清楚了。因为,那天和姐姐一起去看戏的姊妹中有一位他认识,这位姑娘的舅舅家就在他们村。
见了姑娘就害羞的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穿上当下最流行的双排扣西服——上衣口袋里还别了一支钢笔——穿一双男士火箭头高跟皮鞋,没几天就出现在了我家。
他看见扫院子的姐姐,虽没好意思仔细打量,但姐姐穿的裤子很短很旧他却看得分明。当时他心想:“这位绝不是那天见的女孩。”
在家里,姐姐包揽所有家务活,故穿着很朴素。那天更是没有特意收拾,以致他都认不出来了。直到说媒的邻居说“你们到阳面房里聊聊”时,他才发现扫院子的姑娘就是她。
他走以后,姐姐问我怎么样。我说:“他说话声音大的很噢!”姐姐听了笑得很开心!
他和我的姐姐订婚之后,姐姐更加拼命地干活,好像要把家里所以事情都干完:她心疼父母,心疼弟兄,因为,她是老大,更因为,她要出嫁……
这就是我的姐姐,以及她那青涩的年华,祝她永远开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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