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喜/秦安庙会美食标配:酒醅子、荞凉粉
说起过庙会,不得不说美食。说起美食,不得不说酒醅子、荞凉粉。
酒醅子、荞凉粉,这两样好吃的在我们秦安是过庙会必不可少的。逢节庙会,家家户户多少都会准备些,一是方便,二是口味独特。
酒醅甜糯,是小孩子最爱吃的。荞凉粉调上拌料,辣而爽口,就着油饼圈圈,别提有多好吃了。
在外漂泊多年,每每想这些小吃,让人垂涎三尺,然后就特别怀念儿时过节的氛围了。
当春风卷着黄土吹过西北的每个圪捞恰恰时,老家的桃花红了,庙会也就来了。
母亲会在过庙会来临前几天就开始准备,酒醅子要发酵三天左右,所以,她先做酒醅子 ,后做荞凉粉。
清晨小鸟的鸣叫声,和着母亲踏麦子的“咚咚”声,把人从春天的睡梦中唤回。
(秦安美食:酒醅子)
母亲勤劳的双手又开始忙碌了,节日的气氛随之慢慢地浓起来了。
做酒醅子的第一道工序就是创皮,也就是剥去小麦第一层麦麸皮。
母亲把白皮麦子淘洗干净,凉至干潮合适,然后放至木踏窝(用一个木头桩掏去中间部分,呈锅底型),再用石踏锤不紧不慢地砸起来。
别看就这么简单的活,耐不住性子,用猛劲是弄不成的。
看着母亲砸,总爱抢过来自己感受一下,想着好玩。砸不了几下,就把麦子捣出来撒一地。
母亲嘀咕着:“拿来,拿来,没一个烧香的,都是拔胡子的。”自己只能挠挠头蹲在墙角看着母亲砸。
太阳就在母亲一石锤一石锤的节奏中慢慢升起,她斜着头,时不时往耳后捋一下头发,一踏窝创好又创一踏窝。不一会,汗水已浸满了她额头的皱纹。
塌窝里的小麦变得毛起来了,白色的麦麸皮随着砸得惯性,带动着飘了起来,如一片片飘落的槐花瓣,落在了母亲的头发上。
砸好之后用手搓搓,再拿簸箕簸出麦麸皮,一个个白白胖胖小麦剥去了外衣,抓在手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坚硬,多了几分绵软。
第二道工序就是把创了皮的麦子放大锅里煮,倒上山泉水,盖上用麦秆扎的草锅盖,填上柴火,拉起风匣“啪嗒、啪嗒”声,锅开了后里的“咕咚”声,此起彼伏。
等到锅里水分少了,麦子全部炸开小口后,母亲再不用添柴,炉灶里余火慢慢熬干锅里的最后一点水分就可以起锅了。
揭开锅盖的瞬间,带着麦子香味的蒸汽如万马奔腾,涌出厨房的气窗,把香气弥漫到整个院子。
崖顶上走过的邻居喊道:“四婆,你可家煮上了,麻利着。闻见这味道就知道你火候掌握的好,酒醅子肯定甜。”
母亲仰头喊道:“不知道咋样,糊里涂里煮上些,来个亲戚也有个端的。”
在这片黄土地上生活着的女人们,个个都是巧手能手,做起这些吃食时,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鼻子一闻就知道酒醅子的好坏。
母亲的判断方法是手捏,把煮熟憋花的麦子凉温,捏一把,展开手掌,直到手掌没有水分,就打上酒曲拌匀。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装盆,如果核桃叶长大了,就摘几片盖在上面,如果没有核桃叶,就用塑料包起来,放在灶头或炕头用毛巾包裹。
一两天过去,毛巾已经完全裹不住酒醅子甜味和香气。偷偷扒开一点缝,扑鼻而来的酒醅味能让人瞬间陶醉,有淡淡酒味和麦子香味。可母亲不到三天绝对不会开盆,每次都是用手压压,来判断它是是否发酵彻底。
等到能开盆时,母亲慢慢地打开,先盛上一小碗献在桌子中间,再给我们盛上。
吃一口酒醅子,软糯、甜味、酒香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美味,母亲看看我们的表情就知道很成功,她开心地笑了!
(制作荞麦凉粉主要食材:荞麦)
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的娃想吃啥,妈就给你做去!”
姐姐的回答:“妈,我想吃荞凉粉”
母亲笑着嘴里骂,“爱吃,让你阿家给你做去,成天往娘家里跑,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的。”
姐姐回答更是精彩:“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亲戚,亲戚想吃啥难不成你不给做?何况过节着呢!”
母亲很无奈说:“做、做、做,我给你们做!”其实她心里早已是一百个愿意。
母亲常说:“早前想给娃们改变着做吃食,穷着没有。现在,啥都有呢,就是花点时间的事情么。”
提起做荞凉粉,不得不提推磨。
石磨上推荞疹子是做凉粉的第一步,因为石磨推出的荞疹子颗粒大小合适,荞皮不容易碾碎,做的凉粉雪白。
没有推过磨的人推磨头会晕,母亲早已习惯了。以前,一家老小的吃喝全靠她拿一根磨棍从鸡叫头遍往天亮推,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没日没夜的操劳着。
家里只要来推磨的母亲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忙,尤其是快过节时,推磨的人更多,因为村里所有的石磨子都拆了,唯有我家一直留着,过个节呀过个会呀,推荞珍疹子。
如青石一样的天空,挂着一弯瘦瘦的月牙。晚饭过后,母亲开始泡荞疹子,要泡整整一夜。
第二天凌晨,母亲早早起来,把一家人的早饭赶在天亮之前做好。我们姐弟速速吃完早饭,打起精神,拿着妈妈准备的啤酒瓶,每人一个,这不是要打架,而是拿啤酒瓶擀已泡好的荞疹子,这也是我最喜欢干的活,一是可以和哥哥姐们说说笑笑,二我可以欺负他们几个,趁他们不注意,把他们擀好的偷偷放自己盆子里。
现在想想,姐姐和哥哥当时都知道,只不愿戳穿我罢了,把我当时还能的。
姐弟四个站在案板前,你起我落,你前我后,屁股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别提有多开心。
父亲拿着一块软饼,一根嫩葱,坐在月季花旁,看着我们几个打闹,他光“嘿嘿”地笑。
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平淡,却很幸福!
(调制好的荞麦凉粉)
把荞疹子擀好后,母亲便开始拿细网过滤,一边倒水一个水快速的搅动,白色的汤汁全部流进锅里。然后用大火熬制,汤汁也慢慢地粘稠起来,母亲拿木勺顺一个方向搅动,热气泡一个劲地“噗噗噗”。
差不多要熬制一个早上才能完全熟透,凉粉千万不能欠火,火候大小和时间是做凉粉的秘诀。
母亲总很清楚记得谁家没做凉粉,她会盛好多个荞凉粉碗坨子,左邻右舍、崖上崖下、谁家有娃娃、谁家人多、谁家人少,谁家拿个大碗坨,谁家拿个小碗坨都会很妥得安排好。
把装好的荞凉粉放窑地上凉一晚上,凉粉乌青里透着光亮,拍一下如弹簧一般。取出来拿捞捞,捞上一碗,调上调料,白里透着红辣油的亮,飘着醋的香,吃上一口,那爽滑可口真是无法形容。
过节的气氛就从邻里之间相互赠送开始,你端一碗酒醅子,他拿来一个凉粉碗坨子,走的时候还有讲究,不能空走,或是几根葱几个蒜,或是一块锅盔,都要放碗里。
高音喇叭里吼起的一声秦腔,彻底让安静的村庄热闹起来了。
村里人来人往,陆陆续续,来得不是他舅舅,就是他丫丫,或者就是七大姑把八大姨 。
进门先上炕,问候几句,凉粉、酒醅子已经摆到炕桌上,谁家亲戚多谁家最热闹。还有不好意思来的亲戚,女主人要跑去戏场满场子找着叫去呢,生怕亲戚不来。
并不是说他们自己吃不完,这就是农村过节过庙会的习俗,有人才有节,有节才有美味。每人端一碗吃,大家围坐在一起,那才叫热闹。
更有意思的是亲戚多把酒醅子凉粉吃光了,急得女主人跑去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先把自己燃眉之急解了再说。
好像过庙会必须有酒醅子、凉粉,缺了这两样,女主人像短了精神,把亲戚没照应好一样。酒醅子、荞凉粉简直成了过节过庙会的标配。
现在过节也再不会有吃光的现象,一个电话你要多少送多少,但少了当年母亲做的味道。
酒醅子荞凉粉不再是过节才能吃到的美味,啥时候都能买到。
老家庙会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好,人心却越来越远。酒醅子、荞凉粉的味道也成了思念家乡的味道。想起它们就想起家,想起老家过节过庙会。
作者简介
蔡金喜,笔名蔡全、童安,甘肃秦安人,现居兰州。爱好文学,寻求心灵纯净,向往诗意安静的生活,闲暇时信笔涂鸦,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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