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人生|逃亡(二)
他说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恶魔,怎么可能再像人一样生存。他如果可以活着,他只能活得像个鬼。
我看到一只苍蝇飞在他的脸上,他朝自己脸上狠狠一巴掌,苍蝇的肚子被打爆了,一股白色的汁液涂在他的脸上,他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他说他把自己打疼了。
我不喜欢一个男人哭,我告诉他,我说我自己就不怎么哭过。他笑了,他说他喜欢我不会哭。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神中含有的一丝温柔。
他说他经常会出现幻觉,而且幻的相当真切,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看见他死去的哥哥躺在他旁边手淫,发出巨大的声响和尖锐的淫叫,他说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的很真实,也听的很真切,但身体却如同沸腾的开水滚烫翻腾却又无法苏醒,他说他很多次都想爬起来将他哥哥狠揍一顿,但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因为他四肢无力,眼睛也是模糊的,但是他能明确的感觉到那是他哥哥,他们一起睡了十多年,他说他忘不了那种感觉。
我说我从来不会相信鬼魂的,鬼魂如同稀有空气一样令人觉得虚无却又不可思议。
他说他以前不信,现在相信了,他说这个世界肯定存在着鬼魂。他说或许我们生存在不同的空间,比如三维之外存在着另一维的空间,或许这个空间和我们会重叠,他向我详述了他在逃亡的时候见过他祖父的鬼魂的事儿。
他说他祖父的鬼魂是真实存在的,他并没有骗我,他说他逃亡的时候,曾疲倦的躺在一个铁道旁睡着了。他说他异常清楚的梦见他死去的祖父的亡灵站在铁道旁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孩子,快起来,狼来啦,狼来啦,他告诉我他没有动,他也动不了,他的四肢已经疲惫的如同散落的架子,零零散散的归置在铁道旁,他说他看见他死去的祖父急得团团转,急得拿拐棍在地上趸如同打基底的泥瓦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只大狼狗远远的朝他这边跑来,他吓的挺起身子,在路旁沙砾中踅摸了个石块握在手里,狼狗跑过来的时候他拿起石子咋呼了一下,他说他看到狼狗慵懒的朝南方跑走了。
从那以后,他说他就开始相信了鬼魂,他说每年清明节的时候,他都会祭奠他祖父的亡灵。他说希望他的祖父能在那个世界过的幸福安康,他还说他可能在不久就要去找他祖父了,他说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得到。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一股死亡的气息荡漾在他的周围,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的气息。
我于是告诉他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他,他说他也是。
他问我知不知道他的母亲现在是否还在人世,我没有告诉他真相,我说自从洋槐树镇出来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我对故乡的人情世相一无所知。我确实不敢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因为他的母亲现在比他活得更像鬼。
那段历史画卷所产生的幻觉如同一鼓作气手持利刃的沙场将士毫不客气的闯进了我的视野:我看到他将他的哥哥的尸骨用宰牛刀一块块的分割,然后顺手丢进正在沸腾的高压锅,我清晰的看到他手上和脸上的鲜血,而此时他的母亲从懒散的走在外面的街道上,我看到她手里提着降价供应的韭菜,和半提发干的咸鱼,她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怒,他的母亲一年四季都是怒气冲冲的,但是她并没有急着回家,和外面站着的一堆同年纪的妇女评论着菜市的涨价和布匹的质量,以及谁家的老母猪把一窝猪仔下到了村口的打麦场里。此时的他已将他的哥哥分尸殆尽,全部压进了高压锅,我看到他紧紧的盖上了锅盖放在了灶台上。我看到他笨拙的加大了煤气灶的火候,然后洗干净了手和脸上的发紫的鲜血,然后背上了行李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当他的母亲回到家闻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香味儿和看到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放在她家桌子上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他的母亲大叫了一声昏厥了过去,我看到她魔怔的走处了家门,她被吓疯了,疯的很彻底,我看到她游荡在大街上如同漂浮的幽灵边走边喊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我看到了人们都已习以为常,而此时的她,衣服破了,扣子掉了,裤子扯了,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母亲的裸体,一丝不挂的在街上边走边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我还看到了几个善良的邻居,帮他的母亲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送回了家,我的记忆转瞬间却到了晚上,伴着昏黄的灯光依然能看见他的母亲像个幽灵一样边走边喊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我看到我们街上的流氓团伙碰见了他的母亲,他们不由分说扛起了他的母亲钻到了一个漆黑的巷子,他们又扒下了他的母亲的衣服和裤子,他的母亲嘴里一直轻轻的唤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我看到流氓们争抢着捏他母亲的乳房,我看到有个小个子的流氓恶作剧的将手指头伸进了他母亲的下体,他们压低着声音悉悉索索的脱着自己的裤子掏出自己的阳物争论着谁应该先来,喋喋不休,我不忍心再往下审视这段存在我记忆深处的历史,我努力的跳过了这段记忆看到了一年后他的母亲的形象,他的母亲拖着自己肮脏而黝黑的身体,衣服已经破败不堪,我看到流氓不会再蹂躏她的身体了,当她喊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走过大街的时候,那群流氓却依然在她身后对她的身体品头论足,我听见他们说她的乳房很饱满,说她并不像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他们说她的屁股像二十八的女青年。
我看着他的眼神渐渐的发生着变化,我的眼睛里存在的历史的画面也渐渐的模糊消褪。
他看我不说话了,他狐疑地问我是不是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我点了点头,我说,也许吧。
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他在逃亡。我不想加重他的痛苦。
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存在着生死轮回,也存在着因果报应,自己做了多少孽就会受到多少的惩罚,我说我信,我说我真的相信。
他说他母亲的死是罪有应得,她活着的时候作了太多的孽。他说他忘不了祖父临死前的眼神,里面没有仇恨,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惋惜和无奈。
我说我也信。但是他跟我说不管怎样活着总归比死了好。
他笑了笑,他说他一直喜欢抽大前门,他说不过他现在没钱买了,我就帮他买了一包大前门,并把自己的钱包送给了他,他不好意思收,我硬塞给了他。
他又哭了,我看到他的泪水,像两条无声的河,缓缓而下,最后滴落在酒杯里,溅起一朵酒花。我告诉他,每个人都需要有家,他也不例外,他比谁都更需要个家。
他不语,他将头埋在了手掌心。
他说他的命其实不错,他杀了人,但是他一直活着,虽然一直在逃亡,总归没有被枪毙,他说他一直都能想起我们一起去看枪毙人的情景,那天飘着小小的雪花,天冷,路也很滑,我们的回忆一起读到了那段历史,我们看到的死刑犯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五花大绑,我在她表情上并没有看出来有多少的恐惧,只是已经四肢瘫软走不动路,两个高大挺拔的警察左右开弓架着她,我们一路小跑一直跟到了城北的城墙根儿,警察让她跪下了,我们看到了一把五四式半自动步枪在距离犯人大脑四十公分的地方打响,喷溅出一丝火星儿,我们都看到了女死刑犯向前扑倒,她的上半个头脑浆崩裂,趴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只剩下半个头了,我们看到一群老太太挤进人群,歇斯底里地争抢着用馒头沾着死者的脑髓疯狂的往嘴里塞,小茜吓的把头塞进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仔细看了看,女死刑犯的半个脑袋看上去像摔碎的西瓜,穿过头颅的子弹深深的打进了城北的城墙。后来,警察驱走了嘴里塞满脑髓嘴角流着女死刑犯鲜血的老太太们,法医上前用袋子裹住了死者的脑袋,将其装进了棺材,他们将棺材抬到车里,二十分钟后才将车开走,后来才听说是将死者的器官卖给了医院,据说卖的最贵的是女死刑犯的肾,我看到了当年的他嬉笑着告诉我,那个东西俗称腰子。
他说他并不怕死,他说他真正怕的是离开这个世界,见不到自己留恋的人,不过他说,他最怕离开的就是我,他说他希望永远能看见我。
我说我也怕。我说我怕离开所有的人。
他说他逃亡了这么多年才感受到,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值得去怕的东西,真正的怕其实是一种留恋,一种痛彻心扉的留恋。
他说他一直记得,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看过的满山遍野黄的耀眼的菜籽花,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刻,我说记得我们在菜籽花地里的那张合影吗?我说那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一张照片,他说那也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美的记忆,我告诉他那张照片发黄了。
他没有说什么。
我说那张照片背后的恐惧还记得吗?他笑了起来,他说他记得,就是那一个临死前的女人。他、我、小茜,我们三个人共同见证了一个女人的死亡过程,我们看着她垂死前的挣扎,我盯着女人看的时候,年幼的我出现了幻觉,那也是我一生第一次出现幻觉,我看的很真切,我看见那个垂死前的女人的肚子慢慢凹了进去,白色的密密麻麻的白蛆自里向外的泛了出来,女人的眼镜也凹了进去,脸上迅速的爬满了白色的蛆虫,我昏厥了过去,他说当时的我口里泛着白沫,躺在地上抽搐,事后他说那女人很快就死了,变成了一具新尸,我可能是中了邪了,后来他和小茜学着大人的模样给我在山顶喊了魂。
他说生命其实很脆弱,小小的一瓶对付小虫的农药,就可以让一个肥硕而健壮的人顷刻间失去生命。他说他杀他哥哥的时候也才只用了两刀,他说当他拿着刀向他哥哥逼近的时候他的哥哥眼神中闪烁着讥讽的光芒,嘴角撇过一丝嘲笑,他说他就是被他哥哥的嘲笑所激怒,但是他告诉我在慌乱之中他的第一刀扎偏了,捅进了他哥哥的肩胛骨,他哥哥疼的嗷嗷叫,他说他看到当时他哥哥的阴茎还在勃起,他说这让他异常愤怒,他哥哥的手还在阴茎上紧紧握着,于是他又极力的补上了第二刀,他说他第二刀深深的捅进了他哥哥的心脏,他说他哥哥并没有一下子死掉,他说他看着他哥哥的嘴里冒出了鲜血,咕嘟咕嘟的,还泛起了红色的泡泡。他说他看着他哥哥的血浆一直在伤口处往出冒,他说他亲眼看着他哥哥的眼珠从眼眶里爆裂了出来,瞳孔放大的过程显得很漫长,他说他的哥哥痛苦的在床上趴着,翻来滚去,但是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生殖器,他说他的哥哥好像把手淫作为一种使命,直到临死前,他还想完成他最后的使命,他说他看到一只蜘蛛吊着丝从房梁上缓缓的掉了下来,他说当他把蜘蛛踩死的时候,他哥哥随之断了气,他就将他哥哥的生殖器割了下来,他说那玩意儿一直挺立着,他如同看到了一只生机勃勃的梗着脖子的野公鸡。
没有人愿意逃亡,谁都想安安稳稳的生存,他说他真的不想再去逃亡了。
我望着他那疲惫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我能深切的体会他的心情,我说十几年的悬案或许已经没有人记得了,我告诉他他断然可以在一个偏僻的无人知晓他的地方好好生活,娶妻生子过人的生活,他说他的心早就死了,他说他已经适应了鬼一样的生活,他说他现在喜欢昼伏夜出,他说每当黑夜来临的时刻,他的心情都会异常兴奋,他说他有时候都会因为黑夜的来临而激情澎湃以至于做出一些近乎疯狂的举动。
他说他曾经卷入过一场斗殴,他告诉我曾经在广州的时候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他给我讲述了他的那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他告诉我他手上的人命够枪毙他好几回的了。
他告诉我斗殴的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一张百元大钞,他说那场斗殴搭上了三条人命,他说其中有一条是被他弄死的。他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他说**是导火索,他说有一个外地商人在那家商铺里买了包香烟,用了一张一百元的大钞,那老奸巨猾的商铺老板听是外地人的口音,竟然厚颜无耻的在找钱的间隙将大钞换成了**,然后告诉外地商人他的大钞是**,他说那天的太阳异常浓烈,他感受到一股灾难之气在天空中盘旋,笼罩在那一片地域,商人早就看出了商铺老板的移形幻影,他不屑一顾的告诉商铺老板说那钱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钱,没想到商铺老板小题大做手执三角铁说要敲破商人绝顶的脑袋,所有人都能看到商人并没有因商铺老板的咋呼而噤若寒蝉,他打了个电话外面来了迅速来了十几辆车几十个人,商铺老板集结了周围商铺的人双方大打出手,他说当他路经当地的时候狼狈不堪的商铺老板将他当成了外地商人的同伙,三角铁使劲敲击在他光裸的头部使他苦不堪言,他说他赤手空拳夺下商铺老板手中的三角铁以极快的速度插进了商铺老板的脖颈,他说他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意气奋发怎样的疯狂残忍,或许是他身上背的命案使他无所畏惧吧,他说他看到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惊愕的表情在每个人脸上荡漾。于是好几个人手中的铁器都插入了对方的身体,他说当他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警笛鸣叫的时候,他随即离开了现场钻进了下水道继续他的睡不完的觉。
他笑着说警察真是滑稽,他说他们的警笛就是一种通告,告诉罪犯他们的行踪,他说如果他们没有鸣警笛的话那些可笑的警察肯定逮捕了他并破了他这个悬了很多年的悬案的,他说他觉得自己冥冥中有神灵保佑似的。说到这儿,我似乎看到他脸上漾出的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还告诉我他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他说他梦见自己活着被肢解了,他说他在梦境中显得弱不禁风,没有杀戮,也没有战斗,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有着意识,但却苟延残喘,他说他看到一群白色的人走近了他的身旁,他说他听到其中一个人告诉其他人他是一个活着的人,但是他们不必有任何顾及,就像死人一样的肢解,取走他们各自需要的东西。
他说他们肢解他的时候是自上而下的,第一个上来的是摘他眼球的人,他说那个人拿着手术刀轻轻的掰开他的眼睛,他说他看到了一张丑陋的形容枯槁的面庞,然后看到那个人笑了,他听到他告诉别的人他将摘下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眼球,于是他的眼球被摘下来了,他说当他的眼球摘下来之后,他就被那个人粗糙的手指捂的一片漆黑。于是第二个人来了,他说他只听到了一阵咳嗽声,他说他感觉到那个人脱下了手套,用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的光裸的身体,然后他告诉其他人,他说这个皮肤是世界上最光滑的皮肤,再加上在活人身上扒下,那将是最值钱的人皮了,他说移植的成活率将提高一倍。于是他听到刀在他皮肤上划下的声音,沉闷的,如同滑下拉锁的声音。他说那个人翻来覆去将他的皮自上而下刮了个干净,他说他的皮被刮掉以后,他觉得很冷。
他说他又听到了第三个人的来临,他说那个人说了句话令他感激涕零,他说你们不要如此放肆,他还是个活人,这样他的神经会很疼,他说他就高声告诉他们他不疼,他很冷,希望给他弄一层被子,他说他听到那些人都笑了。他说他感觉到忐忑不安的第三个人将他的心脏拿走了,他说他在切断他的动脉的时候他感觉胸闷,令他窒息。他说后来的一个人将他胸腔里面的器官洗劫一空,他说他眼睛被归置在一个透明塑料袋中,他说他的眼睛目睹了他被掏空的情景,他说最后他的肚子里只剩下了一副大肠,如同过年时他的父亲提回家的一挂猪下水。他说最后来肢解他的是一个女人,他说他看到那个女人抚摸着他的睾丸使他很愤怒,他说他高喊着别碰他下面,那个女人却充耳不闻,他说那个可爱的女人将他的阴茎轻轻的割掉,然后掏出了睾丸,他说她注视着带着褶皱的睾丸很满意的笑了笑,她说,这是给她丈夫移植的,他说那个女人抚摸着他的脸告诉他,她以后生的孩子就是他的种,他说他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妙不可言。于是他就笑了,慢慢的笑醒了,当他的记忆也随之苏醒以后他看到的并不是被洗劫一空的身体,而是在他胸膛上交配的两只老鼠,他说他突然喜欢起了老鼠,他热切的注视着老鼠夫妻努力的交配,他说他心里感觉到这个世界是真的妙不可言,他说他又一次幻想了雌鼠在他的胸膛上生下一窝肉嘟嘟的幼鼠。
我说其实有时候噩梦只是代表着一个人内心深藏的恐惧,没有任何人的一个人心里是彻底单纯而洁净的。
他说其实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承受所应承受的一切,哪怕让他来面对死亡,但是,他还是在内心深处留恋这个世界的。
我告诉他我可以试着给他进行一次催眠,让他感受他的未来的人生道路,他摆摆手说除了死亡,他不可能会有更好归宿。说到这儿他笑了,他说他并不惧怕死亡。只是有些留恋。
我说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我的内心深处却惋惜着这有可能是和他的最后一次相聚了,我从他疲惫的神情中看到了他的逃亡生涯即将结束的预兆。
他告诉我他的生命符号是一颗跳跃的心脏。
他告诉我就是他的那场恶梦让产生了这个不可磨灭的想法。他说有时候他会清晰的看见白色的背景上有一只心脏在欢快的跳跃着,时而还会溅出一丝丝血花,喷散在洁白的背景上。他说虽然这是幻觉,但是他觉得这是一种预兆,于是他就将跳跃的心脏当成了他生命的符号。用此来祭奠他的未来的死亡。
他说他最厌倦逃亡生活的时刻,是在四川成都。他说那是他逃亡的中转站。当他独自漫步在成都笔直畅通的街道上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如同压抑的天空,喷洒不出任何激情,他说他在成都的那段日子时常忘却了吃饭,忘却了人身体的新陈代谢,而只是在思想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说那段日子他一度想去自首,他说他在公安局门口徘徊了三天,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走进,他说他每天都能看到进去的陌生人,他说他敢保证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去自首的,他说他还不具备那个勇气,所以他佩服着那些自首的人。
他说成都是他唯一没有睡过下水道的城市。他说在这方面他很感激成都。因为他在讨饭的时候认识了眷顾了他命运的女人菲菲。
他说菲菲长的面嫩,他说她是个中年妇女。但是她面相不显,他说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他说他们相识是因为他对生活的恐惧。
他说那天他迷茫的走在大街上,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掉落了下来。他的眼前渐渐的出现了幻像,他说他看见了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向他疾驰而来,他说他没有力气躲避恐惧,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可是急速的火车却穿透他而去,最后留给他一股臭臭的尾气。他说就在这时候他开始重重的呕吐起来,他说其实他的吐出来的只有暗黄而苦涩的胃液而已,他说当时他的形象真的很狼狈。他说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他说他突然间爱上了那双小小的高跟鞋,他说他突然间心情愉快了,他说他想扑上去吻吻那双鞋。
后来,他说那双鞋的主人把他带回了家。
他说当他肆无忌惮的吃下了三大碗白饭以后明确的感觉到他的意识渐渐地恢复到了自己的大脑中,于是他观察起了那双鞋的女主人。
他说那是个小女人,看起来顶多不超过二十岁,然而她告诉他她叫菲菲,今年三十岁,而立之年,独身。
他说他告诉她,他并不对她的身份感兴趣,他说他要付给她饭钱,于是他看到了那个叫菲菲的女人迷人而爽朗的笑。
他说从那以后,他们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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