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人生|逃亡（三）

　　他说那个女人经营着一间川菜馆，川菜馆里时刻弥漫着一股浓烟，他说那股浓烟很香，如同弥漫在一个美食的仙界，但是小女人菲菲却讨厌这种味道，他说她时常坐在门口赌咒发誓着要买一抽油烟机，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兑现过她的誓言，他说那段时间小女人菲菲对他非常好，他说起初他并没有发现她在善良的心下掩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说他喜欢别人对他好，那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说他那时候就想：为了菲菲，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说那时候的菲菲如同他生命中的仙女，可是，他说他伤害了她，伤害的很深。他说他如果有一天要面对死亡的话，他会将死亡视为对菲菲的赎罪，他说他离开菲菲的时候，菲菲留给他的只有三个字：你去死！

　　他说那天晚上饭店打烊的时候，菲菲打发走了所有的店员独独留下了他，他说他的心里有一种特殊的幸福，他说他看着菲菲迷人的眼睛，他笑了一次，是逃亡了这么多年以来最发自肺腑的笑，他说连他自己都感觉的到他笑的很甜。

　　他说关上门以后，菲菲拉着他的手，他说他一无所知的跟随着菲菲走入了厨房背后的卧室，他说他真的一无所知，他说他被菲菲牵着，他说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如同冰冷的黑夜感受到了一丝阳光。

　　他说那时候他的脸上漾开了一丝幸福的微笑，他说菲菲看到他的微笑更加大胆的向他靠近，他说他闻到了一丝甜甜的发梢的香味儿。他说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幸福，他说这时候菲菲紧紧的抱住了他，他说他感受到了一种躁动。

　　他说这个时候他又出现了幻觉。他说他看到了护城河里漂浮的婴儿的死尸，他说他的眼神中溢出了一丝恐惧的泪水，他说他看到了死尸脸上的酱紫色，那种美丽的死亡颜色。他说他又看到了在空中渐渐的飘落的洋槐树花儿，零零落落飘散下来，他张开带血的嘴去接美丽的洋槐树花，接到的却是咸咸的口水，他说他知道那是菲菲的口水，他说他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菲菲将他按倒在床上热烈而悸动的吻着他的干裂的嘴唇，但是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家乡的洋槐树花儿上，他说她的口水如同洋槐树花儿一样的甜丝丝的，带着一点咸。他说他看到的景色随之扩大，他说他看到了家乡洋槐树镇的护城河边的遥远的炮楼，他说他感受到他浑身一丝不挂，躺在了护城河里，他说他看到他旁边全是婴儿的死尸，每一张脸上都泛着美丽的酱紫色，他说泛着那种死亡的颜色。

　　他说此时的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袭便全身，他说他感受到他的下体正在经受着灼热的烘烤，他说他看到十几个死去的婴儿的尸体托着一丝不挂的菲菲在护城河上游动，他说他看到她的嘴里含着他被摘下来的睾丸。他说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痛苦，他说他反而感受到的是一种欢快，他说他又感受到这个世界真是妙不可言，于是他又笑了。他说他下体的灼热感越来越烫，他说他看到坐在婴儿死尸上的菲菲此时却坐在了他的身上，他说她清晰的看到了她的脸上也泛着酱紫色，那种美丽的死亡的颜色。

　　他说他又看到了他生命的符号----白色背景下一颗跳跃的心脏。它俏皮的在他眼前跳动，如同站在滚烫的沙漠里跳舞的蜥蜴。他说他很喜欢这个符号，让他感觉很幸福，迫使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他说于是他又看到了那双鼠夫妻在他胸膛上努力的交配，使他呼吸急促快感倍增，他说他看到自己变成了老鼠大小，然后凶残的肢解了公鼠，他说他像死去的公鼠一样骑在了母鼠的背后和公鼠一样的努力交配，他说他又看到了母鼠在他胸膛上产下的一窝肉嘟嘟的东西并不是可爱的幼鼠崽，而是一堆堆一丝不挂的自己。

　　他说当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菲菲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菲菲温柔的看着自己，他说菲菲温柔的含情脉脉的亲吻着他赞叹着他，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他的睾丸使他恐惧不安。他说他看着菲菲高耸的乳房，他的意识渐渐的恢复过来，他推开了菲菲，看到了菲菲丑陋的下体，他说他看到了菲菲的黑色的下体流着白色的汁液，他说他的胃里翻腾起来。

　　他说后来他听到了自己干裂的呕吐声，如同越境而过的火车。

　　他说当他吐干净胃里的东西的时候，他看到了泪眼婆娑的菲菲，他说她痛苦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泪如泉涌，他说他收拾起了自己的行囊，他知道，他不可能停留在某处静静的蜗居，命运决定他去逃亡，逃亡才是他真正的生活。

　　临走前，他说他听到了菲菲送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你去死！

　　当我的意识恢复到自己的脑海中以后，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脸上的一种冰凉的感觉。原来我掉下了泪水，我惊异的发现我是是真的哭了。

　　他看到我脸上的泪水，显得有点惊愕。他开始了对我的表白。

　　他说他将北京作为他逃亡的终点站初衷就是为了我。他说他永远都不会忘了我，他说这是存在他心里的最真实的感情。他告诉我，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留恋的人就是我。他说他真的留恋我。

　　我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我等待的东西是什么。我告诉他如果他能活着，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生活，我告诉他我们可以脱离世俗而活。不然，可以一起去死。

　　我看见他又背起了行囊，我看到了他泪流满面。他转过头来哽咽着对我说，如果他能选择重新来过，他说他不会去杀死他的哥哥，他说那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兄弟，他说他们是手足。他还说如果他不需要逃亡，他会选择和我回到洋槐树镇一起生活。不然，可以一起去死。

　　他走了，他没有回头，我看到了他溅在地上的泪水，散开时如同一朵美丽的洋槐树花儿。

　　这一夜我也梦见了奇怪的梦，我梦见了护城河里躺着无数个婴儿的死尸。我发现自己光裸着身体躺在护城河里，旁边都是婴儿的死尸。

　　我看到了婴儿脸上的酱紫色，一种美丽的死亡颜色，于是，我也开始了逃亡…

                                 第一稿完成于2008年5月兰州

                                 第二稿完成于2009年8月重庆

                                 第三稿完成于2010年2月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