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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宝华/看戏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02-12 22:39:25 440 浏览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里唱大戏。接姑娘,请女婿,就是不让冬冬去。不让去,也得去,骑着小车赶上去。——童谣   

八十年代的农村,除了不缺孩子,其他好像什么都缺。在那个物质与精神极度匮乏的年月里,人们白天下地,天黑上炕,文化娱乐和钞票口粮是一样的少。

记忆中,除了过年的正月里能在千户镇看几晚屈指可数的露天电影外,剩下的,就是弥足珍贵的等庙会时看大戏了。

在我的故乡千户镇,一年有三场庙会:三月三在云雾山,三月十三在胡家渠,三月二十八在永乐庙。

庙会上唱的都是秦腔。

因为都在阳春三月里,农活较少,戏场又是难得的耍玩聚会拉呱聊天的好场所,可谓老少皆宜,人人爱去,所以场场都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那时,只要是唱戏,邻近的小学为了迎接这个“庙会”的到来,上午都会提前放学,下午直接不用上课了,美其名曰放“看戏假”。我们一群小屁孩,只要等到午间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便前拥后呼一窝蜂冲出校门,飞奔回家往肚里刨点饭,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再从父母手中接过省吃俭用凑出的几毛钱,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立刻约上小伙伴,一路推推搡搡下就上了山,转了弯……

绵延起伏的山路上,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们穿红披绿,拉着家常,抽着旱烟,一路说说笑笑,密密麻麻地像蚂蚁一样向会场涌去。那情景,比过年赶大集都喜乐热闹了好多。

大戏一般唱四天四夜,在这几天中,各地货郎早就闻讯赶来,他们拿出所有压箱底的东西摆了出来,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瞭乱又垂馋三尺,什么卖凉粉凉皮的、冰棍雪糕的、锅碗瓢盆的,还有卖布的、算命的、套圈的、打气枪的,各种各样的小商品样样俱全,应有尽有。

几乎每一次庙会看戏,都是我们孩子们玩乐的天堂。

只要一进戏场,哪还有心思听吹拉弹唱、往戏台上嘣半眼呢,早就成群结队地在人海中挤来挤去,手心攥着毛毛钱,到这个摊子上看看,到那个位置上瞅瞅,你喝瓶汽水,我啃个冰棍,买个两三毛的塑料小水枪。很快,钱花光了,戏也就看完了,于是,你追我逐,打打闹闹、欢欢喜喜地出了戏场……

进入九十年代后,农村的生活也相对丰富了一点,收音机、电视先后进了农家,村里基本解决了温饱,每顿饭可以放开了吃,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虽然有了收音机和电视,但人们依旧爱赶会看大戏。

在唱戏的几天里,街头路尾只要一碰面就会问:“看戏了吗?”然后就开始讨论昨天的戏唱得怎么怎么好,包拯怎么铡得陈世美,窦娥是怎么怎么的冤,还有,还有那夜戏中游西湖的电打布景是怎么弄出来的,跟真的一样,现在的人可真能,弄得怪吓人的……几个老人就因为一台戏靠着墙角能热热乎乎地聊上一个上午。

那时的我太小,所谓看戏也只是凑热闹,根本不懂戏,也分辨不出戏剧里面的人物。什么叫生、旦、净、末、丑,什么是好、歹、坏、恶、毒,所以,总是没有耐心完整地去看一本戏,可每次去戏场,又总喜欢在戏台前趴一会,看着演员们说唱弹跳忘我表演,身后的大人们则跟随着剧情的发展,一会笑,一会悲,一会儿长叹,又一会儿喝彩。

看会戏,我们就转到戏台子后面,撩开幕布,看看戏台子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见戏子们有的在化妆洗脸,有的在抽烟嗑瓜子,有的整理道具。正晃头探脑地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一声呦喝吓得心惊胆颤,原来是看场的会长发现一个小孩窜到里面推倒了挂着的戏装,他抡着巴掌从门口追了过来,我们立刻跳的跳,跑的跑,全部都鸟兽样的散开了。

在永乐庙戏台的后面,摆满了一张张台球桌。台球,在那时是刚进农村的新兴产物,算得上是很时髦的娱乐了,价格也贵,一盘三毛,都是年轻小伙叼着烟排着队在玩,我们根本沾不上边,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打,只好站在桌案前,看着人家捣来捣去的。戏场下面的几个大点的打麦场里,都搭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棚,有照相的、演录像的,还有啤酒摊和茶摊。闲人们坐在麦垛底下三五成群,有的唠家常,有的掀牛打扑克,热闹至极。当然,这样的地方,也是是非频发之地,喝多酒的人都爱逞强显能,所以,常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打架斗殴在唱戏时几乎是常有的事。上了初中以后,学校基本不放什么“看戏假”了。好在,永乐村离我们就三四里路,步行穿山路走更近,于是,约上几个发小,又去看夜戏了。少年自有年少的乐趣。走进戏场,站在人堆里,东瞧瞧,西看看。看什么?当然是看漂亮姑娘了。看见了,跟上去默默地站在人家的身后,问:“叫什么名字啊?哪个村的?”女孩不理,往前移了移,站在了人多的地方。叫不理,没办法,只好糧几毛钱的麻子,装在衣兜里,时不时往人家脸上身上打去,我们将这就叫“挂麻子”。有时碰着胆大点的男孩,耐不住性子,便直接上前去拉,吓得姑娘们扭头便跑,我们又立刻跑着追了上去,满戏场地赶追,上上下下好几趟,像鬼子捉鸡一样粘前撵后。记得好像是上初二时,有一次看夜戏,我的同行发小二楞是瞄上了个扎麻花辫的女孩,那女孩长得十分俊俏,头发黑黑的,脸白白的。我们挪前挪后地跟了整整一晚上,快散戏时才从她身边的小女孩问到了她的芳名,叫什么秀的,现在真记不起来了。别看二楞比我小一岁,平时看起来也傻傻乎乎的,可胆子比我大得多了:平时偷鸡摸狗他都是第一名。那晚,我跟着他一直站在那个女孩的身后,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家搭讪:“你上几年级啊?喜欢什么颜色的头绳?”搭着搭着,他就把人家叫出了戏场,来到了卖杂货的摊子上,黑灯瞎火地给姑娘挑了两根松紧头绳。戏散场后,我就跟着二楞去送人家。女孩一起有一个小姑娘,后来在聊天中才知道,小姑娘是女孩的妹妹。那晚我们走走停停,说了好多的话,反正都很高兴,但到底说了什么,现在一句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把女孩送到了她家门口,记得二楞和她相约明晚还来看戏。第二天晚上,二楞给女孩写了封“情书”,他一边走,一边掏出那份在作文本上写着的“情书”,在黑漆漆的夜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念给我听,什么“亲爱的,我爱你……”反正写得非常肉麻,念完后,他就交给我让我给女孩送去。只是那晚,我们把戏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女孩和她妹妹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二楞好像很沮丧,用仅有的几元钱买了一包烟和一瓶啤酒,我和他在崎岖的山路上,换着把一瓶啤酒喝来喝去,进村时,二楞给我说,等星期天了让我陪他一起去女孩村里找。我不想去,但抽了人家的烟,喝了他的酒,只好答应了下来。

星期天的傍晚,我正在家里吃晚饭,二楞找我来了,非要让我去外面吃,于是,我端了碗去了门外。二楞说,早上他找我来时我出去玩了,他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川珠村找女孩,碰到了女孩的妹妹在一个打麦场里打沙包,说她姐姐在家洗衣服,最后是她妹妹把姐姐叫了出来。二楞说,他把那封“情书”给了那个女孩,女孩脸红得很,没看,装在了兜里。

后来,她妈妈发现了他们,问女孩他是谁,女孩说是她川珠中学的同学。他还去了女孩家,喝了水,吃了饭。

二楞讲得兴致勃勃,停了半晌,他突然问我:“你说,要是跟女孩子睡觉该怎么说啊?”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说,就说我也不知道。

二楞皱着眉头苦思了片刻,说:“我知道了,应该说,现在我们该生个娃娃了吧!”我听完,吃进嘴里的一口饭吐了出来……

那年初二升学后,二楞就转学跟着他爸爸去了城里读书,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初三,我辍学去打工了,就再也没有看过故乡的戏。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岁月几经变迁,但有些东西一直刻在了心里,注定是一生都无法忘却。有时不经意间,就打开了那段尘封的往事,比如,小时看戏的经历,一直很怀念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

作者简介

郭宝华,笔名漂泊。80后农民,甘肃省秦安县人,文字爱好者,常在农耕之余涂鸦自乐。诗观:无论这个盛世多么繁华,仍有许多角落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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